趙氏一族論罪屬謀反,固然有鐵券免死,卻也逃不脫重懲的命運。
四月中旬,為平民憤,趙氏一族舉族被判以流放南疆遠僻之地,三代之內不允入仕。無論男女,皆充作勞役。
四月十五,由官兵押送,隻除了族中老幼得以幸免——被送去君恩司一並圈禁供養,趙氏一族正式踏上了去往南疆的路程。其中不知有多少骨肉分離之事了。
唐琬本不必到場,卻是求了熙和帝應允,到城門為趙士程送行。
一並到場的還有朱茹本夫婦。
身為姻親的東山侯府和平原侯府反倒沒有一人來送。
也是——通敵大罪避且不及,又如何願意主動沾染?
此時正是春光好時節,草長鶯飛,天色將亮未亮的時候,晨露最重。成群結隊的趙氏族人被官兵押解著走過西城門。
此時京城中人大多還在夢鄉,隻得稀稀落落幾人在旁譏罵“禍國殃民”雲雲。
唐琬走上前去,與負責押送的小將通了聲氣,那小將既知眼前人是帝君跟前的唐尚修,便很是客氣地叫了人去將趙士程領來。
趙士程因在獄中有些時日,身上微髒,卻不顯淩亂,依舊身姿筆挺、磊磊有神。若非一身粗布麻衣,還叫人以為他這是去踏青。寵辱不驚一副好氣度叫押送的小將也心下敬佩,不由語氣更軟了些:“唐大人、趙兄,你們且快些說話,隊伍不等人。”說話間很是恭敬。
這小將與趙士程也算相識。
趙士程在同齡小將中算是武藝高強的俊才,為人正直,品行端方,很是得人仰慕,若非遭了其父連累,哪裏會落魄到要去南疆荒蕪之地勞作?
小將說完,自去了一邊。留他幾人話別。
趙士程知道時間有限,便也不囉嗦,長話短說。
“…阿慕和阿真都托付給你了。”這是與唐琬說的。
唐琬自然應諾,麵帶傷感。
“可惜不能與你再打架了!”這話是與朱茹本說的。
說罷還裝模作樣捶了捶朱茹本,朱茹本禮尚往來,也與他隔空過了幾招。幾人飲了離別酒,道了別,趙士程便很是瀟灑地轉身朝著身後揮了揮手走了開,不帶走一片雲彩。
都以為這是這一生最後一次見麵,卻不料人生處處有驚奇。十年之後,南疆意外發生一場病疫,趙士程救助鄉民有功,又得到那時朝中幾位肱股之臣求情,竟得以被赦免攜妻、母返京與兒子趙慕一家團圓。雖不能再任官職,但一家和樂,做一點兒小生意,日子也算紅火。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眼下唐琬幾人站在京城門口,目送著遠方隊伍漸漸走遠,這才一前一後並做兩排往回返。
……
趙氏一族經此一事,被連根拔起,朝中因它驟然分崩離析出了缺的位置不知凡幾。熙和帝借此空檔與朝中大臣一番角力,趁勢將自女春闈之中脫穎而出的許多能力絕佳的小娘子安插到了朝中關竅的位置上。
由此,朝中的女官漸多,已隱然成了一個小有影響力的官員集團。
女官集團之中尤以身在燕雲的雲裁和近侍帝君的唐琬地位最高、權勢最重、資曆最足,不覺間,唐琬身側已聚集了一批有能之女,竟偶爾能在重要廷議之中抱成一團與男臣對抗一二了。再加上有陸黨官員暗中支持,聲勢蒸蒸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