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從來都是目送別人的馬車消失在地平盡頭,不成想有一日自己會成為那個被送走的人。
裝好行囊,由雙方父母、幾個親友送到城外稍作話別。一群大人都有說有笑,盡量叫傷感愁緒淡些,反倒是唐苓、唐蘇兩個小家夥一人一邊鎖住姑姑的腿不讓走,逗得原本還為丈夫和女兒相繼離開而難受的蘇瑤“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唐琬在那兒與兩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小家夥鬥智鬥勇了好半天才哄了他們鬆了手,一臉寵溺:“…你倆乖乖地聽爹娘和祖母的話,在家等著姑姑回來,到時候姑姑送一個表弟或表妹給你們玩啊,好不好?”
一道同來的彩蓮聽了這話嘴角直抽。
剛生出來沒多久的唐蕭傻愣愣地窩在蘇元瑾的臂彎裏看著哥哥姐姐哭,一邊玩著自己親爹的手指頭。
蘇瑤猶不放心,又殷殷交代了女兒幾句,才肯放她上路。
於又靈這才小心扶了唐琬上了馬車,又點齊隨行仆役,準備上路。馬車漸漸緩慢走了起來,唐琬將頭手伸出車窗外邊不舍告別。
唐琬再看過車子邊上眾人的臉,母親、兄嫂、彩蓮、王侍棋、朱茹本以及秦鈺,甚至江林華也代替還在坐月子不能來送的妻子前來相送。唐琬笑盈於睫,然後不自覺就將目光放到了依依不舍的冬桃身上。
冬桃站在蘇瑤身側,幾次都要衝上前跟著一道離開,卻都不得已止住了腳步。
冬桃被唐琬留下,不日即將與等候她許多年、在唐府外院做管事的劉大虎成婚,雖說成婚後仍會回到唐琬身邊服侍,但那也是一年後夫妻倆從鬆山回來時候的事了。
眼下卻是要等著做她的新娘子。
唐琬感懷於兩人打小的情分,不知從自己倉庫裏勻了多少好東西送她做嫁妝。
主仆倆自從小時在一處,可從來都不曾分開這麼久過。
唐琬柔柔地以眼神安撫了她,不厭其煩再看一遍眾人,卻不知自己的眼眶已微紅了起來。冬桃身旁,蘇瑤了然地輕拍了拍冬桃的後背。
夫妻倆也商量著叫她這一年跟在蘇瑤和陸七娘身邊學習如何做個管事娘子,等到時唐琬回來,就由她接替張嬤嬤的位置,總攬小院日常瑣事。
至於夏菊,卻是要跟著於又靈去到鬆山的。
夏菊與冬桃不同,早在一年前就得了恰巧路過京城的苦渡大師的眼緣,拜在門下破例收為外室女弟子,算是一半身在方外的人。雖還是做個丫頭在於又靈身邊服侍,但卻是個立誌終身不嫁,帶發修行的了。
馬車行駛得距離城門越來越遠,站在那兒的人一動不動,直到他們的身影全沉下地線看不見了,唐琬才收回了頭,好好地靠著車壁坐了。
然而馬車還沒在路上走太遠,迎麵就撞上一隊快馬疾奔的人,夫妻倆坐在車裏隻以為是哪家在趕路,並不理會。
結果他們不理會,那一家卻是識得他們的。
唐琬聽了外邊驟然而停的馬蹄,與於又靈雙雙對視一眼。又聽得試探著問車裏主人的那道聲音很是耳熟,掀開車簾子一看,居然是本以為還在回京路上的梁燕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