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七年,七月盛夏。

晌午,烈日高懸,天熱得仿佛快要化了,樹上的知了蟬鳴聲亦怏怏不震。

一獨門小院子裏,有一少女在烈日下四處遊移。遠看去少女似乎半點不怕這烈日炙烤;近觀了才曉得,她全身上下皆被汗水浸濕了,仿佛剛從水中出來一般。

“喵~”,少女用手拭去新出的汗,對著近處的灌木叢輕喚了一聲。

除了知了叫聲外,更無其他回應,那張雖顯狼狽,但仍掩不住清麗柔美的麵容浮現了些許的失望。

少傾,門外跑進來一豆蔻少女,因為跑得急了,圓圓的臉上漲紅了一片,跑時不覺得有什麼,她一停下來,整個人便陷入喘息聲中去了。

少女急問道:“豆蔻,找到團子了嗎?”

那叫豆蔻的少女,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倒也能回答問題。

她道:“小姐,我在二小姐院子外麵聽見了貓叫聲,不知道是不是團子。”

少女一聽,她那雙晶亮的眸子裏劃過銳利,當即不顧得上打理自己儀容。

咬牙道:“豆蔻,去二小姐院子。”

說完便率先出了門,豆蔻望自家小姐焦急的身影,跺了的跺腳忙跟上了少女的腳步。

那一段路程,少女走得無聲無息,誰也不知道那張平靜的麵孔下到底藏著怎樣的狂風暴雨。

少女名喚沈青梧,是南方一小縣城宜縣富賈沈家長女,因為生母生她時難產,所以被父親視為不祥之人,雖是嫡長女,但在家中地位不算高,不提繼母生的兒女,連姨太太的女兒都能壓在她頭上作威作福。

當然這已是半月前的事情了,如今的沈青梧已不再是過去的沈青梧,她從現代穿越而來。

半月前,沈家一樁醜事被鬧得滿城皆知,沈家大小姐被從西洋留學回來的未婚夫退了親,從此沈家大小姐成了全城的笑柄。

如今雖已是民國,但偏遠小縣城的人們思想都不甚開放,像沈青梧這樣被退了親事的姑娘休想在找到門當互對的人家。

而沈青梧因為受不了滿城的流言蜚語和家人的惡語相向,一時想不開便在自己院子裏上吊自盡了。

等丫鬟豆蔻發現將她救下來之後,這身軀殼裏早已換了人。

倍受冷眼的沈家大小姐成了現代小有成就的畫家沈青梧。

沈青梧初來乍到,雖得了原主的記憶,但也不過像是看了一場電影般,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一切都是極其陌生的。

雖然作為一個畫家,常年要到世界各地去采風,但至少她知道,在世界的一個角落有她熟悉的地方和熟悉的人,隻要她想,她隨時可以回去。

而這地方,她卻是真的孑然一身,她初來時身邊隻有一隻小奶貓陪在身邊,她將所有的精神都寄托在這隻小奶貓身上。

可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小貓卻失蹤了般,她找遍了院子和周圍的地方,都不曾看到那個毛絨絨的身影。

而沈家二小姐是繼母的女兒,在家中備受寵愛,向來瞧不起灰頭土臉,懦弱無能的大小姐,且常常以欺負沈青梧為樂,沈青梧因為沒有靠山,每次受了欺負隻能打落牙血往肚裏吞。

而原主之所以會想不開上吊,絕對繞不開沈青桐的冷嘲熱諷。

“小姐,你若真喜歡貓,豆蔻再去幫你找一隻就是了,犯不著去二小姐院子……”豆蔻話還沒說完,便被沈青梧眼刀子逼退了即將要說得話。

沈青梧轉頭,豆蔻望那挺的筆直的身軀,才長舒了一口氣,以往二小姐將大小姐院子裏的東西據為己有,她們哪次不是打落牙血往肚裏吞。

二小姐那樣張揚跋扈的人,躲她都來不及,哪有自動送上門的道理。

以前,也沒見她家小姐對那隻貓有多在乎,如今卻願意為了那貓要和二小姐對上,她真是越來越看不懂。

沈家的門庭是整個宜縣最氣派不過的,沈青梧穿過一條流水長廊,長廊兩旁有奇形怪狀的假山石,假山石間縫隙間有潺潺的泉水流動。

太陽燒的人皮膚生疼,天極熱,她一路走來隻看見寥寥幾人,那些人皆行色匆匆,見著沈青梧也隻是微微點頭示意,態度上並沒有太多尊重。

沈青梧不在乎無關之人的態度,但團子的安危使她心中焦慮愈發重了起來,以沈青桐的性格,她能想到從她這邊搶過去的東西會受到怎樣的對待。

到了沈青桐的院落,沈青梧便要上去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