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紛湧向兩側,讓出道來。馬背上坐著一位少年,他身材頎長瘦弱,一身長袍汙濁不堪,頭發亂如雜草,滿麵風塵,即便如此,依然難掩文雅之氣。

少年徑直向公輸沐衝過來。隨從慌忙拔刀阻擋,馬受了驚嚇,高聲嘶鳴,躍過隨從,少年撲嗵跌落下來,馬繼續衝入菜市場,踩倒無數攤位,隻見菜葉紛飛,蛋黃遍地,叫罵聲響成一片。少年連滾帶爬來到公輸沐腳前,跪倒在地,口中說:“懇請公輸先生收在下為徒!”

“快快請起!”公輸沐急忙攙扶起他來,見他生得眉清目秀,喜愛之情油然而生,說,“你是要向我學木器活,還是道法呢?”

“什麼都行,隻求你能收留在下。”少年急促地說。

公輸沐十分驚奇,將少年帶入府中,問清他的身世。

原來少年便是連澈,他阻擋不了秦歸晚入衡州,心裏總是割舍不下,思慮數日後,便連夜趕路,追入衡州,欲要阻止朱由榔成親,但桂王府門牆高深,他又如何進得去。他打聽到公輸沐修為高深,為人謙和,所以才要拜師,借機進入王府。

公輸沐聽完他的經曆,非常同情,這才闖入婚堂阻止朱由榔掀新娘的蓋頭,誰知天公不作美,忽起一陣怪風,掀了秦歸晚的蓋頭。公輸沐見到她的美貌,知道勸阻是多餘的,又顧及自己的前途,黯然離去。

秦歸晚洞房內的慘叫,撕裂了連澈的心。他跪伏在花園中,立下重誓,定要報仇雪恨。從此,他便潛心學藝,公輸沐見他勤奮好學,將他收為關門弟子,正式傳授《魯班書》。習得《魯班書》的連澈,出入宮牆易入反掌,半年後,他終於找到機會,偷偷潛入秦歸晚的臥房。

秦歸晚的房間在東院,今夜,朱由榔三哥病情發作,他去守夜。秦歸晚難得清靜,端坐鏡前,凝望鏡中人,容貌風華絕代,身體豐腴飽滿,卻在寂寞無涯的時光裏,奉獻給了一個不愛的人。她不覺想起身處湘西,與連澈私自外出,同遊郊野的往事,淚水泠泠而下。

淚光模糊中,鏡中多了一個人影,他儒雅、憂鬱,嘴角又明明掛了歡喜與悲痛,這個人太熟悉了,半年前,他們日日相伴,吟詩作對,那時的美好讓此刻的心疼痛難忍。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一定是夢,是幻覺,不可能是真的。這時,背後傳來一聲粗重、焦渴、傷感、歡喜的呼喚:“歸晚!”

第十二章 陰塘寒氣

五、亡國(下)

她全身一震,手中的梳子叭的掉在桌麵,莫非耳朵也在幻聽?她驀然回首,這一個轉身對她而言太過艱難,假若隻是一個幻像,那麼,老天對她開的玩笑未免太大了。當然不是幻像,連澈正有血有肉地站在身後,她跳起身,與連澈緊緊相擁。

這一晚他們流了一生都沒有流過的眼淚。

秦歸晚說:“連澈哥哥,你是不是來帶我走的?”

連澈驀然一震,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此刻卻萬分艱難起來,他已是魯班傳人,隻怕今晚帶她離去,明日她便要暴亡路邊,魯班數千年前所立的毒咒,像不可逾越的銀河橫亙在兩人身前。他痛苦的搖了搖頭。

秦歸晚極度失望,失聲大叫:“為什麼?這個王府富麗堂皇,充滿了奪目的光彩,對我卻如無門無窗的石牢,每一天,我都在感受到死亡氣息,求你了,連澈哥哥,帶我走吧?隻要有你,那怕餐風露宿,也好過這裏上百倍。”

“唉——”連澈長歎一聲,將他跟從公輸沐學藝之事一一道來。

秦歸晚如墜深淵,半響無語。

連澈又說:“公輸老師說了,魯班詛咒未必不可破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