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退,給波拉克讓開一條路。“就這些?我可以走了?”
少年警察笑起來,“當然。你是外地來的,不知者不怪麼。”
波拉克朝走廊深處走去,那三個人並沒有跟來。波拉克反倒有些奇怪,莫非聯邦城管委這項措施當真行得通?早在世紀交替的時候,像這樣的三個半大小子少說會把他洗劫一空。現在這幾個人的舉動卻像真正的警察。
<也許,他們是埃莉的手下。>這個新念頭差點讓他絆了一跤。或許這就是全麵征服人類的第一批先兆:新的上帝自己打造一個全新的政府。而他,這個新政權最後的威脅,特蒙恩準,成為朝見勝利者尊容的最後一個人。
波拉克挺直腰背,加快步伐。反正到現在已經無法回頭,,他不願露出半分怯意。再說,事已至此,早已不是他管得了的了。一念及此,輕鬆與欣慰的暖流注滿全身。如果埃莉真是個魔頭,他也無可奈何,連殺死她的嚐試都不必了。如果她不是,他就會活下來,而他的生還還正是證據,他再也不需要絞盡腦汁,想方設法測試她是否清白。
他現在幾乎步履匆匆了。他一直希望知道,埃莉斯琳娜背後那個活生生的人長得什麼模樣。這一番偵探工作他遲早會作。幾周前他便搜索了羅德島州的官方數據庫,發現的東西沒有多少:琳達和戴布拉·夏特利住址是格羅溫諾區4448,28355單元。公共數據庫裏連她們的“職業與愛好”都沒有列出。
28313,315,317……
他的大腦想象著戴比·夏特利的種種可能的相貌。當然不可能是她在另一層麵中顯示的那種絕代佳人,這種希望未免太過分了。其它各種可能性在他腦海中來往奔突。他掂量著每一種可能,希望讓自己相信:無論她是什麼模樣,他都會接受。
最可能的是,她長得極其尋常,住在廉價城郊公寓裏,省下錢來購買高質量處理係統,租用大批通訊線路。也許她長得不好看,所以不願在公共數據庫裏透露過多個人信息。
同樣可能的是,她身患嚴重殘疾。在他知道真名實姓的大巫中,這種情況他見得很多。這類人的醫療福利金比普通人多,他們的餘錢都用來購買跟自己疾病有關的設備,這些疾病可能是截癱、四肢癱瘓、感官障礙,等等。本來,這些人在職場上與常人一樣有競爭力,但傳統的歧視將他們隔離在正常社會之外。於是,這種人很多退縮進了另一層麵,在那裏可以隨心所欲徹底改變自己的外貌。
還有一些人沒有別的原因,就是不喜歡現實世界。這種情況古已有之。他們向往另一個世界,情願永遠生活在那個世界,樂不思蜀。波拉克估計有些最優秀的大巫就是這種類型。這種人心滿意足的住在便宜的公寓樓,所有金錢都用來購買處理係統和生命維持係統,一次能在另一層麵逗留好幾天,從來不移動、不運動他們處於現實世界裏的肉身。他們的技藝一天天爐火純青,知識日益廣博,其肉身卻漸漸磨損萎縮。波拉克能夠想象出這樣一個人最終走向邪惡,取代了郵件人的角色。就像一隻一動不動盤踞在蛛網中央的蜘蛛,以全人類為獵物。他想起從前,埃莉得知他從來不使用藥物以增強注意力的集中度、使自己在另一層麵的逗留時間更長時的輕蔑態度。波拉克不由得打了個哆嗦。最終,同時又來得太快,28355這個號碼出現在他麵前的牆上。黯淡的走廊燈給牆麵鍍上一層青銅色。他的意識長時間遊蕩於恐懼與期冀兩極。終於,他伸出手,按響了門鈴。
十五秒鍾過去了。附近走廊裏沒有別人。用眼角的餘光,他瞥見那三個“警察”在樓梯邊懶洋洋踱來踱去。一百米外的另一頭發生了一場爭執,爭吵雙方轉過拐角,聲音消失了。現在他隻有一個人,立在一小塊地方化為透明,單元房裏打開了一扇窺視窗。窗內那人不可能是戴比或琳達·夏特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