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股筆直的烈風牽拉著樹葉、嫩枝和薄霧,在大裂痕中發出聲響,朝上漸衰漸減,仿佛大陸自己在喊叫。石巨人的聲音,巨大的竹笛,宮殿般大小的教堂風琴,從最尖的女高音到最低沉的男低音,組成了一曲清澈完美的調子。我◆
我找到了畢庫拉。或者,更確切地說來,是他們找到了我。現在,我要在他們把我從“睡眠”中叫醒之前,寫下能寫的一切。
今天正午,我開始細細地繪製地圖,營地北部區區四公裏地方的地圖,然後,迷霧隨著暖氣消散了。這時,我注意到大裂痕一邊,也就是我這邊,有一係列的露台,之前一直隱藏在霧氣裏。我用我的動力望遠鏡審查著這些露台,那其實是一係列有規則的岩脊、尖頂、暗礁,以及草叢,遠遠地延伸到突岩之上,這時候我意識到我正在看人造聚居地。大約有十幾棟小屋,那都是些粗製濫造的茅舍,由茶馬葉、石頭和海綿草皮建造而成,但它們肯定是由人類建造的,絕不會錯。
我站在那裏,仍然舉著望遠鏡,猶豫不決,想要決定是爬下去,到暴露的岩脊上和居民碰碰麵呢,還是回到營地,然後突然間,一股寒意從我的後背筆直地爬到脖頸,這種感覺非常明確地告訴一個人,他不再是孑然一身了。我放下望遠鏡,慢慢轉過身。畢庫拉就在那兒,至少有三十人,他們圍成一個半圓,擋在我麵前,讓我無法撤回森林中。
我不知道我曾經期盼過什麼;也許,是赤身裸體的野人,麵目可憎,戴著牙齒串成的項鏈。也許,我曾經期盼的是某種滿麵胡須、毛發瘋長的隱士,有時候,旅行者會在希伯倫的墨蛇山碰到這樣子的人。不管我腦子裏有過什麼想法,真實的畢庫拉完全不符合這些個模板。
這些靜悄悄地走近我的人長得很矮,沒有一個高過我的肩膀,他們身上纏著編織得極為粗陋的黑袍子,把他們從脖到腳裹了起來。這群人移動時,就像現在這樣,看上去像是在崎嶇不平的地上滑行,如同幽靈一般。從遠處看,他們的容貌讓我想到新梵蒂岡孤立領土內一群縮微的耶穌會士,除此之外,別無它物。
我差不多要咯咯笑起來,不過我想到這種反應很可能會被理解為恐慌。畢庫拉沒有表現出什麼進攻跡象,不會引起這樣一種恐慌;他們手無寸鐵,小手空空如也。就和他們的表情一樣空空蕩蕩。
他們的樣子很難用一兩句話說清楚。他們禿著頭。所有人都是這樣。沒有一根麵部毛發,鬆鬆垮垮的長袍筆直地拖到地上,所有這一切加在一起,讓我很難辨認出誰是男誰是女。現在,這群人麵對著我,已經有五十多人了,約摸都一個年紀:四十到五十標準歲數之間。他們臉上都光光如也,皮膚微微泛黃,我猜這和他們攝取茶馬和其他當地植物中的微量元素有關。
別人可能會把畢庫拉的圓臉描繪成天真無邪的天使臉龐,然而在近距離觀查之後,可愛的印象就會漸漸消失,被另外一種詮釋所替代,平和的白癡。身為牧師,我在落後的世界上待過很長時間,了解到古老的基因紊亂的影響,它們名稱不一:退化綜合症,先天性愚型,或者叫代船遺物。此時此刻,這六十來個小人,這慢慢靠近我的穿著黑袍的人,給我留下的整體印象就是這樣子的:歡迎我的是一群沉默的孩子,笑嘻嘻,禿腦瓜,腦子遲鈍。
我提醒自己,這些應該就是同樣一群“笑嘻嘻的孩子”,他們在塔克睡覺時割斷了他的喉嚨,讓他死得像被宰掉的豬一樣。
最近的那個畢庫拉朝前走來,停在離我麵前五步的地方,嘴裏說了些什麼,聲音平和單調。
“等等。”我說完,摸索著拿出我的通信誌,按下了翻譯功能。
“娜素素子嘎?”我麵前的這個小人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