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堆砌的行李也加入到了它們的隊伍中。小簇小簇的人肩並肩穿行在人山人海中,向新來者投以評價的目光,尤其是投向布勞恩·拉米亞。她無精打采、冷冷地朝他們回瞪了一眼。

斯坦·列維斯基盯著領事看了片刻。“我有個陽台,那裏有張桌子。五個自衛隊的敢死突擊隊員已經在那待了一星期,整天在向其他人吹噓,他們將如何徒手掃滅驅逐者的軍團。要是你們要那桌子,我會把這些吃奶的蛀蟲趕出去。”

“要。”領事說。

列維斯基正要轉身離開,拉米亞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要不要幫忙?”她問。

斯坦·列維斯基聳聳肩,笑道:“不需要,但是我很樂意接受。來吧。”

他們消失進人群中。

第二章

三樓陽台僅僅容下了那張破裂的桌子,外加六把椅子。雖然主樓、樓梯和樓梯平台上擠得水泄不通,像個瘋人院,但是,在列維斯基和拉米亞將滿口抗議的敢死突擊隊員拋過欄杆,扔到九米之下的河中之後,沒人再向他們下戰書,爭奪他們的地盤。列維斯基不知從哪裏搞到一大杯啤酒,一籃子麵包和冷牛肉,給他們送了上來。

這群人默默吃著,顯然,他們正承受著比平常更多的痛苦,那是神遊後的饑餓、疲勞和抑鬱。陽台一片漆黑,隻有從西塞羅底下傳來昏暗的反射光,或者偶然經過的遊船上提燈的光芒,那黑暗才稍稍減輕。霍利河沿岸大多數房子都陰沉沉的,但是城市裏其他的燈火反射在低矮的雲層上。溯河向上遊望去,領事可以看見半公裏以外的伯勞神殿的廢墟。

“嗯,”霍伊特神父說道,他顯然已經從服用過量超級嗎啡的狀態中恢複了過來,在那邊搖搖晃晃,微妙地平衡於痛苦與鎮靜之間。“我們接下來幹什麼?”

沒有人應答,領事閉上眼睛。他拒絕帶頭領導任何事。坐在西塞羅的陽台上,很容易便能找回他原先的生活節奏。當時,他會在清晨前來上一杯酒,隨著雲消霧散,觀賞著黎明前的流星雨;接下來,他會搖搖晃晃地走到市場邊上他空空的宅坌,走進領事館;之後的幾小時,他會衝個淋浴,刮刮胡子,表麵上像個人,其實,眼睛裏充滿了怒火,頭腦裏充滿了瘋狂的痛苦。一切都托付給西奧,安靜、能幹的西奧,讓他度過早上。一切都托付給運氣,讓他度過一天。一切都托付給西塞羅酒吧的酒,讓他度過晚上。一切都托付給他無足輕重的職位,讓他度過一生。

“你們都準備好出發,去光陰塚朝聖了嗎?”

領事的眼睛猛地張開。一個戴著兜帽的人影站在門口,領事還以為那是海特·馬斯蒂恩,然後他意識到,這個人的個頭明顯比船長矮,他的聲音中也沒有聖徒那種故作玄虛的做作腔調。

“如果你們準備好了,那我們得趕快走。”黑影說道。

“你是誰?”布勞恩·拉米亞問。

“趕快。”影子惟一的應答。

費德曼·卡薩德站起身,彎下腰,以免腦袋撞到天花板,他一把拉住穿著袍子的身影,左手迅速一拉,拉開了此人的兜帽。

“機器人!”雷納·霍伊特叫道,他盯著此人的藍皮膚,盯著那藍皮膚上的一對藍眼睛。

領事沒感到多少驚訝。雖然一個多世紀以來,在霸主世界內,擁有機器人是違法的,這麼長時間以來,從來沒有生物製造過一個機器人。但是,在遙遠的窮鄉僻壤,在非殖民世界中,他們仍然被當做手工勞動的勞動力。比如說,在海伯利安這個世界上。伯勞神殿大範圍的使用機器人,遵從伯勞教會的教義,也就是說,機器人沒有原罪,因此,他們在精神上比人類更為優越,而且,既然如此,他們也免除了伯勞鳥那可怕的、躲不了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