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炬艦船派出了三艘突擊艇。早在船尾攝像器在取景範圍外拍攝出圖像前,卡薩德就已經清楚地看見了它們。於是卡薩德按住推進按鈕,直到感覺船更快地打著滾,衝向上麵的行星之牆,他才鬆開手。除此之外他什麼也不能做。

三艘驅逐者突擊艇追上了“魷魚”,此時,“魷魚”也已經抵達大氣層。這些突擊艇無疑配備有武器,現在,“魷魚”已經進入了它們的射程,不過指揮線路上的某人肯定對這個失控的“魷魚”大為好奇。或許大為憤怒。

卡薩德的“魷魚”設計得一點也不合乎空氣動力學。就像大部分艦艦飛行器①一樣,“魷魚”可以將行星大氣層玩弄於股掌之間,但是如果衝入重力井衝得太深,那它就在劫難逃了。卡薩德看到了重返大氣層後發出的警示紅燈,也聽到了活躍的無線通訊頻道的電離信號,他忽然懷疑,開這麼個飛船是不是個好主意。

大氣阻力把“魷魚”穩定下來,就在卡薩德檢查控製台和指揮座椅扶手,祈禱控製電路在那裏時,他第一次感受到短暫重力的拉扯。充滿隨機噪聲的熒屏上顯示出一艘拖著藍色等離子焰尾的登陸飛船,它正在減速。那艘突擊艇突然爬高了,這其實是假象,跳傘運動員看著別人張開降落傘或者打開懸帆時,也會碰到類似的景象,它們都是一個道理。

卡薩德又有了別的擔心。看起來這裏沒有降落傘,沒有彈射座椅。每艘軍部的太空船都有這些大氣層內的逃生設施,早在八個世紀前就有了,而那時全天域飛行在舊地上剛剛發展到大氣層的表麵。一艘艦艦飛行器,也許永遠不需要行星降落傘,不過寫在古老法則裏的古老恐懼感是很難消亡的。

也許這隻是理論上說說罷了,卡薩德什麼也沒找到。船還在震動,還在旋轉,而且開始變熱。卡薩德解開安全帶,移動到船尾,他不確定他在找什麼。懸帆包?彈射椅?抑或是一對翅膀?

然而士兵運輸區什麼也沒有,除了那個駕駛員的屍體,還有比飯盒大不了多少的存儲箱。他在箱子裏麵一陣搗鼓,找到的東西還沒醫用工具大。沒有令人眼前一亮的裝備。

卡薩德能聽到“魷魚”的隆隆震動聲,他懸吊在一個樞軸環上,船開始解體,現在,他幾乎已經接受了一個事實:驅逐者不會把錢和飛船空間浪費在低概率逃生裝備上。而且他們幹嘛要那麼做?他們的一生是在黑暗的星係間度過的;他們對大氣層的概念僅僅是罐頭城市八公裏的增壓隧道。卡薩德的“泡泡”頭盔的外部音頻感應器開始接收到空氣狂暴的嘯聲,那是從船殼和船尾破碎的透明罩那傳進來的。他聳聳肩,自己已經賭得夠多,總該輸了。

“魷魚”在顫唞,在彈跳。卡薩德聽見船首的觸手被撕掉的聲音。那個驅逐者的屍體被吸了上來,從破碎的透明罩中飛了出去,像給真空吸塵器吸走的螞蟻。他緊緊抓住樞軸環,從敞開的艙門望去,盯著駕駛艙內的控製座椅。令他驚奇的是,它們古舊極了,像是按照教科書裏的早期太空船仿製的。現在,飛船的外部零件開始熔化,它們像是團團熔岩咆哮著穿過透明觀測罩。卡薩德閉上雙眼,回憶在奧校學到的早期太空船的結構和布局。“魷魚”開始最終的翻滾,那響聲鼓噪得難以置信。

“真主保佑!”他大聲喘著氣,那是自孩提時代後就從沒有過的呼喊。他費力地向駕駛艙鑽去,撐在敞開的艙門上,支起身子,尋找著甲板上的抓手,仿佛是在攀越一堵垂直的牆壁。他就是在攀越一堵牆!“魷魚”先是旋轉,然後穩定住,開始屁股朝前的死亡深潛。卡薩德在三倍重力的重負下往上爬,他知道,一失足將成千古恨,到時他的每根骨頭都會散架。在他身後,大氣的嘯叫變成刺耳的尖叫,最後是巨龍般的怒嚎。運兵艙開始猛烈爆炸,閃著熊熊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