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以為候島五顏六色的外表會令人畢生難忘。但是被海港和山峰包裹環繞的首站城,到了夜晚就變成閃耀的燈塔。它的光輝讓我想起一艘火炬艦船,我曾經觀賞過它噴出的等離子束,在龐大黯淡的尾氣團邊緣拖曳出長長的一條,映襯出它的明亮,仿佛一顆新星爆發。城市是五層白色的蜂窩形建築群,裏裏外外被閃耀著溫暖光芒的提燈和無數火炬照得透亮。從火山島上采來的白色熔岩石也似乎在城市的燈光映照下微微發光。市區上方有帳篷、亭閣、篝火、爐火和巨大的熊熊燃燒的火堆,大得離譜,根本難有用武之地,除了向歸來的小島歡迎致意之外別無他用。
港口滿是船隻:上下浮動的雙體船牛鈴在桅杆上叮零當啷,平日裏巨體平底的船屋在平靜的赤道淺海各個港口之間緩慢移動,今晚卻有成串的彩燈驕傲地閃爍,還有臨時出海的快艇,光滑迅疾,仿若一條鯊魚。一座燈塔座落在碼頭鉗子形島礁的盡頭,將光線遠遠投向海洋,照亮了波濤和島嶼,然後光線又掃回,淹沒了五顏六色上下跳動的船隻和人群。
盡管在兩公裏之外,我們也聽到了喧鬧聲。人群歡慶的聲音能很清楚地聽到。在呼喊聲和海浪湧起不斷傳出的沙沙聲之中,我清晰地辨認出了巴赫長笛奏鳴曲的音符。後來我才知道,這支表達歡迎的合唱被通過水聽器傳遞到帕薩吉海峽,那裏,海豚隨著音樂雀躍飛騰。
“我的天哪,邁克,你怎麼知道這好戲在上演? ”
“我檢索過船上的主控電腦,”邁克說。霍鷹飛毯又拐向右邊,這樣我們遠遠避開那些船隻和燈塔光束。然後我們迂回朝首站的北麵飛向一片黑暗的海岬。我聽到前方淺灣柔和的拍浪聲。“他們每年都要慶祝這個節日,”邁克接著說,“但今天是他們一百五十年周年紀念。晚會已經持續進行三周了,按照計劃還要繼續兩周。在這整個星球上隻有二十萬殖民者,梅閏,我打賭一半人都在這裏參加晚會。”
我們逐漸減速,小心地飛入預定地點,降落在距離沙灘不遠一處突露的岩石上。
風暴越過我們刮向南方,但斷斷續續的閃電和前行的小島發出的光芒依然令地平線清晰可辨。我們麵前,矗立在小山上的首站璀璨奪目,卻並沒有隱沒頭頂的星光。這裏的空氣更為溫暖,我在微風中捕捉到一絲果園的馨息。疊好霍鷹飛毯後,我們趕快穿上小醜服。邁克把他的激光筆和珠寶塞進鬆垮的衣兜裏。
“那是拿來幹什麼的? ”我邊問,邊和他一起將背包和霍鷹飛毯在一塊巨大的圓石下藏好。
“這些東西嗎? ”邁克問道,手指勾著一根複興項鏈在我眼前晃來晃去,“要是我們看上了什麼好東西,這就是用來討價還價的錢幣嘛。”
“好東西? ”
“好東西,”邁克重複道,“女人的青睞。那對於疲憊的航員來說多麼的愜意。祝你找到小妞,老弟。”
“噢,”我說著,整了整我的麵具和傻不啦嘰的帽子。鈴鐺在黑暗中發出輕柔的聲響。‘“快來,”邁克說,“不然就會錯過晚會了。”我點頭跟著他,謹慎地穿行在亂石和灌木叢中,直奔等待著我們的燈光,鈴兒叮當響。
我坐在陽光下等待。我並不完全明白我在等什麼。清晨的陽光從希莉墳塋的白石上反射而來,我感覺到溫暖正在背上聚集。
希莉的……墳塋? 空中無半點浮雲。我昂起頭眯眼看向天空,那架勢,就好像能夠看見“洛杉磯號”,還能透過明亮的空氣看見新完成的一排遠距傳輸器。但我不能。在內心,我有幾分知道它們還沒有升起。還有幾分知道,艦船和遠距傳輸器何時會完成橫越天頂最後工程。但我也不想再考慮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