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福思怪罪阿不思,你知道,人在這種可怕的情況下常會如此。但阿不福思說話總是有一點瘋狂,可憐的孩子。而在葬禮上打斷阿不思的鼻子也太過分了。坎德拉要是看到兩個兒子在女兒遺骨旁大打出手,她會當場昏倒的。可惜蓋勒特沒能留下來參加葬禮……他對阿不思會是個安慰,至少……”
這場棺材旁的可怕爭鬥隻有少數參加阿利安娜·鄧布利多的葬禮的人知道,它提出了幾個問題。阿不福思·鄧布利多究竟為何把妹妹的死怪罪於阿不思呢?是不是真如巴希達所說,隻是悲傷過度?他的憤怒會不會有一些更具體的原因呢?曾因襲擊同學險出人命而被學校開除的格林德沃在那女孩死亡後不到二十四小時就逃離英國,而阿不思(出於羞恥還是恐懼?)也沒再見過他,直到在魔法界多次呼籲之下才被迫與之相會。
鄧布利多和格林德沃日後似乎都沒有提到這段短暫的少年友誼。然而,鄧布利多無疑推遲了大約五年才去挑戰蓋勒特·格林德沃,世上因此而多了五年的動蕩、傷亡和失蹤事件。鄧布利多為什麼躊躇不前,是念舊,還是害怕被揭露出昔日密友的關係?鄧布利多是否很不情願去捉拿那個他曾經相見恨晚的人?
神秘的阿利安娜又是怎麼死的?她是否無意中成了某種黑魔教的犧牲品?還是當兩位年輕男士坐在那裏排練如何名揚四海、統治天下時,那小姑娘撞見了她不該看到的東西?阿利安娜·鄧布利多會不會是“為了更偉大的利益”而犧牲的第一人?
這章到此結束,哈利抬起頭來。赫敏比他先讀到末尾,她似乎有點被他的表情嚇著了,將書從哈利手中奪過去,看都沒看就合上了,像藏起什麼惡心的東西。
“哈利——”
但他搖了搖頭。內心的某種信念崩塌了,正像羅恩離開後他感覺到的那樣。他一直相信鄧布利多,相信他是美德和智慧的化身。一切化為灰燼:他還能失去什麼?羅恩、鄧布利多、鳳凰尾羽魔杖……
“哈利,”赫敏似乎聽到了他的想法,“聽我說,這——這讀起來不大愉快——”
“——是啊,可以這麼說——”
“——可是別忘了,哈利,這是麗塔·斯基特寫的。”
“你讀了給格林德沃的那封信嗎?”
“嗯,我——我讀了。”她欲言又止,好像心裏很亂,把茶杯抱在冰冷的手裏,“我想那是最糟糕的一點。我知道巴希達認為那隻是說說而已,但‘為了更偉大的利益’成了格林德沃的口號,成了他為後來所有暴行辯護的理由。而……從這裏……看起來像是鄧布利多給了他這個主意。據說‘為了更偉大的利益’還刻在紐蒙迦德的入口上方呢。”
“紐蒙迦德是什麼?”
“是格林德沃造的監獄,用來關押反對他的人。他後來被鄧布利多抓住之後,自己也被關進去了。不管怎麼說,是鄧布利多的主意幫助了格林德沃稱霸,想起來挺可怕的。可是另一方麵,他們的交往隻是那年夏天的幾個月而已,當時兩人都還年少,就連麗塔也無法編造更多——”
“我猜到你會這麼說。”哈利說。他不想讓自己的憤怒發泄到她頭上,但很難使聲音保持平靜,“我猜到你會說‘還年少’,可是他們跟你我現在一樣大。我們在這兒冒著生命危險抵抗黑魔法,而他呢,跟他的新密友湊在一起,謀劃著要統治麻瓜。”
他的怒氣再也壓不住了。他站起身走來走去,努力使怒氣消除一些。
“我不是想為鄧布利多寫的東西辯護,”赫敏說,“那一套‘統治權’之類的鬼話,簡直又是‘魔法即強權’。可是哈利,他母親剛去世,他一個人待在那所房子裏——”
“一個人?他不是一個人!還有弟弟和妹妹,一直被他關著的啞炮妹妹——”
“我不相信,”赫敏說,她也站了起來,“無論那女孩有什麼問題,我不認為她是啞炮。我們了解的鄧布利多絕不允許——”
“我們自以為了解鄧布利多不想用武力征服麻瓜!”哈利喊道,聲音在空曠的山頭回響,幾隻黑鳥飛起,咕咕叫著在珍珠色的天空下盤旋。
“他轉變了,哈利,他轉變了!就是這麼簡單!也許他十七歲時是相信過這些東西,但他後來畢生都與黑魔法做鬥爭。是鄧布利多阻止了格林德沃,是他總是支持保護麻瓜和麻瓜出身者的權益,是他從一開始就在抵抗神秘人,並且為打敗神秘人而死?”
麗塔的書躺在他們之間的地上,阿不思·鄧布利多的臉苦笑地看著兩個人。
“哈利,對不起,我覺得你這麼生氣的真正原因是,鄧布利多從來沒有親口告訴你這些。”
“也許吧!”哈利吼道,猛然把雙臂擋到頭上,不知是想控製他的憤怒,還是想抵擋自己失望的重壓,“看看他要我做什麼,赫敏!冒生命危險,哈利!一次又一次!別指望我解釋一切,隻要盲目相信我,相信我自有把握,相信我,盡管我不相信你!從來不讓你知道全部真相!從來不!”
他激動得聲音都變了,兩人站在一片白色的空虛中對視著,哈利感到他們就像蒼茫天宇下的昆蟲一樣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