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時刻刻提醒自己的吧,可惜就算這樣,仍然不一定能做到。“要矜持,有的話不要先說出來。”她還不是對他先說出了不矜持的話?“每周要給媽媽打電話,至少兩個。”她打過了嗎?
“她死之後,我在她身上找到了那顆紐扣,果真是假的。我把它扔了陰溝,沒想到還是讓警察發現了。”陸勁翹起二郎腿,把臉轉向另一邊,“別問我為什麼不把它帶回去,我不想就是不想,我連碰都不想碰它。”
“好吧,如果不是為了紐扣,那又是為了什麼?你為什麼要殺雅真?”
“她說她看見我了。”陸勁一手撐著腦袋望著他右手邊的牆壁。
“看見你了?”簡東平盯著陸勁的頭,心裏幻想著自己的目光像雷電一樣劈開對方的腦袋,然後在一片燒焦的廢墟中找尋有用的殘渣。
“她說她早就認識我,三年前,她跟一個同學去看午夜場電影,就坐在我後麵,在開場前,我旁邊的女人吵著要我給她畫像,我就隨便畫了張素描,讓她們看見了。我去上廁所的時候,她又恰巧去外麵買零食,所以她看清楚了我的長相,她還看見我先退場。她說後來在學校裏看見我,她一眼就認出我了,但一直沒說,是怕我以為她想跟我套近乎。她那天問我,跟我一起看電影的女人是誰?我為什麼先走了,後來怎麼沒看見她?我知道她問這些問題未必想聽答案,她隻是沒話找話,但是當時……我站在那裏看著她,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了冰窟,凍得渾身發抖,每根骨頭都在格格響……於是我摸上了她的脖子……”
原來雅真的死是因為一時失言,而不是因為那顆該死的紐扣!這真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雅真的警句是怎麼說的?“不該問的不要問。不該買的不要買。”
“然後你就殺了她?”他冷冷地問。
“她誤會了。”陸勁淡淡一笑。
“誤會?”他怎麼感覺對方拖泥帶水的口吻中隱含著某些不為人知的細節?於是他問,“你指什麼?”
“因為她說了那件事,後來送她回家的時候,我就叫她從另一個門洞的地下車庫走,那些大樓的地下室都是相通的,我們可以從地下室走到她住的那棟樓的後門,這樣就不用經過前門的門衛了,我隻用了兩分鍾就計劃好了一切。”陸勁像台卡帶的錄音機那樣,說到這兒又卡住了,幾秒鍾後才恢複正常,“我本來在地下室就可以幹的,我已經把手放到了她的脖子上,但是她誤會了,在黑暗中,她抬頭看著我,問我是不是可以抱抱她,她看上去好傷心……”
簡東平好像又看見雅真坐在帳篷裏一邊給他定紐扣,一邊跟他說話,好像又看見她從小雨茶室裏失魂落魄地追出來……雅真,那天如果你沒那麼傷心,你也許就不會去找他聊天,也許就不會跟他說起那件往事,那也許你就不會死!說到底,好像還是我害了你。
“後來呢?”他覺得頭好痛,不得不用雙手的食指按住太陽穴。
“她問我,我以前說的那些是否還有用。我很想告訴她,那已經過期作廢了,我不再對她有那種感情,我有了別人,而且我也不配,但我沒辦法說實話,你也許覺得荒謬,我既然已經決定要殺她,為什麼還要在乎她的感覺?”陸勁深吸了一口氣,苦笑道,“是的,我可以殺了她,卻不忍心對她說我不喜歡她,我可以殺了她,卻不忍心讓她在一個晚上經受兩次拒絕。因為我覺得,被忽視被拒絕是比死更殘酷的打擊。”
“後來呢?”
“我說了一些她希望我說的話,然後我摸著她的頭發,吻了她。”陸勁回過頭來看著他,眼睛熠熠發光,“殺人會讓我整個身體處於亢奮狀態,我無法解釋這是為什麼,我忽然就興奮起來,非常興奮,我把她頂在牆上,一隻手伸入她的頭發,另一隻手抱住她的腰,然後……”他得意地低聲笑起來,簡東平覺得這時候的他真的非常像變態殺人狂。他喝了口咖啡,用手指輕描淡寫地抹去嘴角的咖啡沫,“如果她是用激情指數來判斷我對她的感情,那我想她可以給我打100分。如果沒殺她,她也許會喜歡上我,我相信。哈哈哈。”他說完又大笑起來。
簡東平真想撲過去把這個恬不知恥的混蛋揍成一團肉泥,但是他忍住了,他隻是一聲不吭地盯著眼前的殺人狂,想象一顆子彈穿過他太陽穴的冷酷場麵。
陸勁終於止住了笑。
“抱歉,我不得不這麼做。”隔了一會兒,他說。
“你怎麼下得了手,她是你的朋友。”
陸勁不說話,臉色又恢複了一片沉寂。
“你那幅素描畫裏的紅毛衣是怎麼回事?”簡東平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