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從冗長雜亂的夢境中醒來,已是深夜時分。
床頭的台燈亮著,亮度被調到最低,屋裏有人在輕聲交談,聲音太小,她竟聽不真切。
窗外起風了,淩冽的山風敲打著窗欞,老榆樹發出簌簌的響聲,她在想,地上一定鋪滿了金黃的落葉。
這一覺,把她身體裏的力氣全都帶走了,骨頭縫倒是不疼了,可就是沒力氣抬頭看看屋子裏都有些什麼人。
“嗯……”她輕輕地呻吟了一聲。
這一聲呼叫般的提醒,讓安靜的夥房頓時變得緊張熱鬧起來。
“咣——”凳子倒了。
“嚓——”茶缸被打翻。
“咚——”這個,應該是有人不小心將膝蓋撞在她睡的床板上。
不等她把眼睛完全睜開,就看到一張濃眉大眼的長臉杵在她的上方。
距離她的臉隻有幾寸遠,嚇得明月杏目圓睜,身子猛地打了個激靈。
“月月,你醒啦?哪兒還不舒服,頭還疼嗎?還發燒嗎?”一連串的問題猶如機關槍的子彈似的衝著明月一股腦轟了過去,明月饒是比剛才覺得舒服了些,也被明冠宏這通‘炮火’又給折騰得難受了。
可當她的額頭被一個粗糙的手掌覆蓋住,一股暖意從她的頭頂迅速蔓延至身體的四肢百骸時,她的眼睛卻情不自禁的變得通紅潮濕,心裏也有波濤在不住翻湧,她的喉嚨裏發澀發幹,微顫著張開嘴,眼角卻先一步滾落淚珠。
明冠宏看著那幾滴晶瑩的淚水沒入枕巾,轉瞬消失不見,他的心就跟被刀剜了似的,疼得頭發都豎了起來。
那混小子!
瞧把他寶貝閨女給欺負成什麼樣了!
你可好好等著吧,看他待會兒怎麼收拾他!
明冠宏坐上床沿兒,低下頭,用食指裏側不刮皮膚的部分輕輕擦去明月的眼淚。
他從來不會柔聲去勸慰人,可這次,為了病中的女兒,他破例了。
“月月,你受的委屈,爸爸都知道了。無論你做出什麼決定,爸爸都無條件支持你。沒有他,你還有爸爸,有家,有你劉阿姨,你的身後還有很多親人在支持你,你一點也不孤單,知道嗎?”明冠宏柔聲勸慰說。
不說還好,說了這些話,明月的眼淚卻變得愈發洶湧,她閉上眼睛,壓抑地抽泣流淚,明冠宏的心疼如刀絞,卻隻能撫摸著明月被淚水打濕的頭發,紅著眼圈無聲地陪著她。
最後還是郭校長看不下去,上前勸說:“月月,你不能過度傷神,不然的話,病情又會反複。花奶奶的話你得聽啊。好娃,不哭了啊。”
明月抽噎著放輕聲音,抬起手背遮著眼睛,喃喃說:“幾……幾點了。”
郭校長看看表,“十一點多了。你是不是感覺到餓了,想吃啥,我給你做。”
明月輕輕搖頭,用空出那隻手指了指床邊的明冠宏,哽咽說:“我想吃炒拉條,您給我做。”
炒拉條?
明冠宏看了看一臉愕然的郭校長,黝黑的眼睛裏像是丟進根火柴,忽然爆出光亮。
他激動欠身,拍拍明月的肩膀,迭聲說:“爸爸……去……這就去做……你等著啊……爸這就去做拉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