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後。
進入十一月,帝京便迎來了第一場風雪。
“兒啊,你須知,權勢正如這漫天風雪,得之,可令天地變色;失之,則寸步難行。”
這是一處五進大宅,這時風雪大作,雪絮撕開夜幕,紛紛揚揚的落下來,人們都躲進了屋子裏。
這宅院裏,雖不至燈火通明,卻也處處燈火,在這雪夜裏點亮了一片天地。
屋外風雪大作,屋內卻溫暖如春,小丫鬟覃春端著一壺酒推開門,霎時間便好像走進了春日,不一會兒臉頰上便滲出微微的汗意。
她讓自己身上的冷意散了,這才低眉順目的端著酒繼續往前,絲竹聲不斷,琴弦錚錚,在廳堂正中曼舞的舞女隨著絲竹聲幾乎將身姿舞成一道流水,覃春甚至在想,那腰真的不會斷嗎?
她走到近前的時候,便聽到坐在上首,年屆六十的老者端著酒杯,滿麵紅光,笑嗬嗬的開口。
覃春還沒靠近,就見那老者一道眼神看向她,那眼神仿佛利劍一般,她下意識的腿一軟,就跪了下去。
“老太爺,大老爺,奴婢奉命送酒過來。”
上麵有人走下來,從覃春手中接過酒,然後就把她打發走了。
覃春低著頭退下去,離開之前回頭看了一眼正在跳舞的舞姬,微微歎了一口氣,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當夜,國師常明達府上出現刺客,刺客殺死了常明達身邊四名侍衛,甚至傷了常明達,這才被常明達身邊最強的侍衛格殺當場。
第二天一早,那刺客被掛在帝京城樓上示眾。
覃春跑去偷偷的看了一眼,那刺客還穿著那晚跳舞時的舞裙,一張臉卻被徹底毀容,形容可怖,令人不敢直視。
這屍體在城樓上示眾了整整三天,才被人拖去了亂葬崗。
大雪也是在這一天停下來的。
可就算是雪停了,街道上也不見什麼人影,這些年下來,大蕭朝是每況愈下,三年前韃子突破了北境,差點長驅直入到帝京城牆底下,懷楊帝屁滾尿流的跑到燕庭楓麵前,親自捧著虎符把他請回來。
後來燕庭楓領兵,花了一年半的時間才把韃子趕回北境線外。
戰爭燒的都是民脂民膏,韃子要打,西境要防,常明達和懷楊帝還要醉生夢死,為了保證他們的生活,這兩年又多了不少苛捐雜稅。
今年夏,充陽大旱,無法忍受的災民們鬧了一回農民起義,懷楊帝大怒,常明達點了自己的侄子帶兵去鎮壓,將所有起義的災民關在充陽城中,一場大火燒了三天三夜,數萬災民一夕之間便成焦土。
其慘狀幾不可直視,天下學子憤而起之,化筆為刀,直指常明達殘暴不仁,懷楊帝為昏君。
春闈上被懷楊帝親點的狀元甚至為了明誌,自刎於朝堂之上。
然而這些枉死的人們掀起的哄然大波,在常明達的血腥的鎮壓下,最終變成了一潭表麵平靜,底下卻暗流湧動的水。
這種刺殺常明達的事情並不少見,自六月以後到十一月,才五個月便已經發生了三起,第一起刺殺中刺客根本就沒能靠近常明達身邊十丈就被格殺,第二次刺客衝到了常明達麵前,傷了他的侍衛,第三次卻殺了他四名侍衛,甚至要他身邊隱藏著的殺手戮出手才能格殺,也無怪乎常明達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