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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文學是沒有用的。

第一部分連載寫得非常辛苦,因為她始終找不到關於栗橋浩美和高井和明這兩個年輕人的明顯的特征。但是,手嶼社長說,這樣就可以了。他說了好幾次,滋子的報告文學這樣就可以了。他還熱情地說:

“對待這種大的案件,如果從第一頁就寫‘我已經全都搞明白了,我全知道了’,讀者也許會看一遍,但看完後馬上就會扔進垃圾箱裏。‘不喜歡這個人的自以為是,他是利用這件事為自己呼籲’,就是這種結果。”

“但是報紙不就是向讀者提供信息的嗎?”滋子反駁說。手嶼社長笑了笑。

“信息?那我問你,什麼是信息?是你過去寫的美食介紹和減肥方法嗎?還是幽雅的約會地點?還是當做外景的旅館?還是讓他們讀完書後喝英國進口的藥茶?這些都是非常好的信息,有人喜歡並接受,這種信息處理起來比較簡單,所以女性雜誌的作家都比較輕鬆。不需要進行調查,隻要把聽來的東西往上一登就可以了。即使讀者認為這些信息不準確,因為刊登在雜誌上,他們還是會把它當做信息的。像這樣的內容,即使你什麼也不說,對方也打算把它當作信息,所以,就可以隨便寫了。”

滋子什麼也不說,但覺得臉發熱,太陽穴在咚咚地跳,心中的火直往上冒,但她沒有說話。

“他在侮辱我,”她在發抖,但後來又想,“他剛才說的話,不是說我一個人的,他是在侮辱女性雜誌的所有作家。”

社長不慌不忙地說:“我說的隻不過都是實話。”

“我從來不會不經過調查就隨隨便便地為推銷商品而向讀者介紹商店的,我都是用自己的眼睛調查清楚……”

“調查清楚?怎麼調查清楚?嚐嚐那家店裏的飯菜?穿穿那種品牌的衣服?”

“條件允許的話可以這麼做。”

“都像這麼簡單,你們就很輕鬆了。那減肥怎麼辦?也還要試試看?試了十天半月後,自己確實瘦了兩公斤,是說這種方法不行沒有效果,還是肯定這種減肥方法呢?如何區分真正的戀愛和假戀愛?你也去試試,深入進去獲取信息?等你搞清楚後,你可能會和那個男人結婚了。”

“這是……”滋子咬著嘴唇。

《沙布琳娜》這部電影不也沒做那樣的計劃嗎,滋子想辯解幾句,但她忍住了沒有說出來。確實有幾次是按這種計劃寫下去的,但那是因為工作才寫的,就這樣要求的。讀者需要這樣的東西,他們相信這樣的東西。

在這種情況下,讀者真的需要這樣的東西嗎。滋子自己問自己,但這不是她的任務了。如果真的這樣就行了的話,那就不會再有工作了。

就這樣說,但她知道這樣說的話一定會被嘲笑的,所以她隻是使勁地咬了咬嘴唇。

“有一個名叫西澤的女作家,她一直在家寫東西。”社長繼續說。

“您也知道?”

“我當然知道。”

半年前,她發表了一篇報告文學,詳細介紹了都市裏正在不斷增加的虐待兒童情況,文章受到了高度評價。單行本創造了這類報告文學暢銷書的銷售紀錄,出版界授予她青年報告文學作家獎。她比滋子年輕五歲,工作非常出色。

“她這麼早就出了名。在這之前,她雖然也出版了非常樸實的報告文學,但她也不斷地接近一些不被人看好的女性雜誌。前些日子,一家雜誌讓她列舉出了知識女性必讀的五本書,西澤呆呆地笑,並不關心。但因為能通過介紹自己讓更多的人了解自己,所以她還是找出五本書送去了。雜誌發行後,偶然碰見負責這個版塊的編輯,問他是否讀了自己列出的五本書時,對方笑著說,當然沒有讀過,自己要是有時間的話,也就不會拜托西澤了。”

社長手嶼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

“你認為這就是提供給讀者的信息?你打算把這種方法用到這篇報告文學裏,沒有這個必要。關於罪犯的心理背景和動機,警察、著名犯罪心理學家和女權運動的女評論家的意見都不相同。你要是把這些東西寫到一起,就沒有任何意義了。你可以去找願意刊登這樣文章的其他雜誌。”

滋子從事寫作已經有十多年了,當然有許多優秀作品,但也有不少不好的作品。生性堅強的滋子從來不哭,即使後悔,也不會在別人麵前哭。可是,這時候,她覺得眼睛裏熱乎乎的,好像都是眼淚。千萬不能在手嶼社長麵前哭,她低下頭,使勁忍住了眼淚。

到了這個年紀,應該不會再有被人說幾句就會受傷的柔弱性格,但手嶼社長對滋子以前的人生和工作沒有一點同感和理解,簡直就像是被扔掉的垃圾一樣。

在決定將報告文學放在《日本文獻》上連載前還有曲折的經過。在這個過程中,滋子很是苦惱,結果還是做了不合情理的事情。最早勸滋子把關於失蹤女性的報告文學寫成書的是《沙布利娜》的板垣元社長,但滋子完全辜負了他。他提供連載的地方是由他的學生擔任社長的剛剛創刊的女性雜誌,風格接近於《沙布利娜》,也隨時反映社會問題。如果能夠連載滋子的報告文學,對雙方都有利。但考慮了一個晚上,滋子最後還是謝絕了,她想找一家更時尚一些的媒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