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輕聲哭泣,父親的一隻手臂放在她肩上。父親的皮膚呈深棕褐色,穿著格子花呢的工作衫,上麵還有水泥印跡。他可能是個砌磚匠。多倫多很多意大利人的後代都從事建築業。他們二戰後來到這裏,不會說英語,隻有通過幹體力活使孩子的生活過得好一點。

但是現在,這個男人的孩子死了。

小禮拜堂在宗教派別上保持中立,但父親還是向上望,似乎可以見到禮拜堂牆上的十字架,看見耶穌吊在十字架上。他在胸`前畫了個十字。

而在薩德伯裏的某個地方,彼得知道,一場慶祝活動正在進行著。心髒快要運到了,一個生命將得到拯救。那裏的某個地方充滿歡樂。

但不是這兒。

彼得沿著走廊繼續向前走。

彼得來到了淨化室。從一扇巨大的窗戶望過去,他能夠看到手術室。手術組的大多數成員已經準備就緒。恩佐的遺體已經被準備好:軀幹已經剃洗幹淨,塗了兩層鐵鏽色的碘酒,外科整形後平放在手術台上。

彼得試圖看看在訓練時要求忽視的部位——捐獻人的臉。彼得看不清臉上太多的部位,因為恩佐的頭大部分都被一層薄薄的紗布包著,露出來的隻有通風管。移植組刻意漠視捐獻人的身份,他們說這樣使手術更容易完成。彼得可能是惟一知道這男孩姓名的人。

手術室外有兩個淨化槽。彼得開始常規的長達八分鍾的擦洗消毒手和胳膊,水槽上的數字化計時器記錄擦洗消毒的時間。

五分鍾後,瑪米柯尼大夫來了,然後開始在另一個淨化槽裏擦洗消毒。他的頭發呈鋼鐵一樣的灰色,下巴突出,看起來更像一個超級英雄而不是外科醫生。

“你是?”瑪米柯尼擦洗消毒時問道。

“彼得·霍布森,先生。我是生物醫學工程研究生。”

瑪米柯尼微笑著說:“彼得,很高興見到你。”他繼續擦洗消毒。“原諒我不能和你握手,”他說,一邊哈哈地笑了。“你今天的任務是什麼?”

“按照我們的課程作業要求,我們應該有四十個小時的與醫療技術相關的實踐的記載。我的論文指導老師柯法斯教授安排我今天操作心電圖儀。”他停了停說,“如果方便的話,先生。”

“好啊,”瑪米柯尼說,“邊觀察邊學習吧。”

“我會的,先生。”

彼得的淨化槽上的計時器響了。手陰涼陰涼的,他不習慣這個。他把滴著水的手臂舉到胸`前,一個消毒護士把毛巾遞給他。彼得拿著毛巾擦幹手,然後穿上她舉著的綠色無菌製服。

“手套多大?”她問。

“7號。”

她撕開一個袋子,取出橡膠手套,快速放進他的手中。

彼得進入手術室。頭頂上,十二個人正通過觀察長廊的玻璃天花板注視這裏。

屋子中間的手術台上放著恩佐的屍體。他的身上插著好幾根管子:三根容量管,一根監測血壓的動脈管,一根中央靜脈管繞進心髒監測水合作用水平。

一位年輕的亞裔婦女坐在凳子上,雙眼注視著容量檢測器、二氧化碳檢測器和容量灌注泵。

彼得進來之前,她也觀察架在恩佐頭上的心電圖儀示波鏡。

彼得坐在示波鏡一旁,調了調顯示器的亮度對比。

脈搏正常,沒有跡象表明心肌受到了損害。

彼得打了個寒顫。從法律上說男孩死了,但他還有脈搏。

“我姓華。”亞裔婦女問,“你是第一次?”

彼得點點頭。“我以前見過好幾起手術,卻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

華戴著口罩,但彼得可以看到她的眼睛笑得起了皺紋。“你會習慣的。”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