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沒錯。”辛·申西爽快地答道,“我是進修生,還在見習。另外嘛,你叫『辛』就行了。來,給。”
他端來的盤子裏,放著一個散發香氣的大湯碗。
“我的指導教授是帕克桑博士,他主張讀星不能關在天文台裏,應該到各處旅行,熟識當地情況,了解四季轉換、食用當地物產。然後才仰望星空,讀取其信息。他認為這才是真正的讀星之道。”
據說進修生們為此一年中大半時間在南大陸各地度過。
“既有自己決定的觀測地點,也有前往帕克桑教授指定的地方。也有目的地極偏僻荒涼,那是便要從搭建觀測小屋開始著手,很辛苦。即使沒碰上這種事,因他是極嚴厲的老師,所以觀測稍為疏忽,馬上就被判不合格。”
話是這麼說,辛·申西卻顯得興致盎然。在他生氣勃勃的臉上。亙忽然疊影了現實的同學宮原佑太郎的臉。宮原不是拚命用功的尖子,而是喜歡學習的人……
突如其來的湧出難以抑製的懷舊、想家、想念同學的感情。雖然明知不是時候,卻無琺控製。我在這種地方幹什麼呀?做這樣的事情,又能怎麼樣呢……
“哎呀,抱歉。”辛·申西擔心低眨著眼,“你整整躺了三天,身體一定很弱,我卻隻顧著聊天。”
“不、不,沒問題。”亙搖晃著腦袋。不可以動不動就向這麼好心腸的人掉眼淚,那就變成撒嬌了。
“已經有一年多獨自關在這裏了,偶爾與達魯巴巴運輸商人說個三言兩語而已,所以憋太久沒說話了。”辛·申西撓著頭說。
來,趁沒涼喝湯吧。“
亙點點頭,兩手捧起大湯碗。
“我睡了整整三天哪……”
“對呀,『傷心沼澤』的毒走遍全身,昏睡不醒。”
“啊,我是在哪裏?”
辛·申西輕搖著食指反問:“完全不記得了?”
並非不記得——在『傷心沼澤』發生的事情——此刻恍如舊夢破碎不堪,無從把握,雖然細節弄不清楚,不過,在那裏有過什麼事,自己做過什麼事,都沒有忘記。貼在心上。
“你知道提亞茲赫雲這個城鎮嗎?”
“知道。”
“你倒在濕地裏,隔著『傷心沼澤』就是提亞茲赫雲。我們這間觀測小屋,在那塊濕地的邊緣。”
此刻注意到,透過樸素的格子紋窗射入的陽光,已是很淺的暗紅色,時近黃昏。
“三天前大約現在這個時候吧。我發現一匹烏達在小屋後麵徘徊。烏達背上有鞍,還套著防濕地陷足的蹄墊,所以我就想,可能有人在『傷心沼澤』出事了,於是過去看看。結果見你倒在沼澤出口附近。”
亙再次表示感謝。他強忍著胃部向上頂的恐懼感。問道:
“還看見其他人嗎?或者不是人,例如拉著貨車的烏達之類”
辛·申西搖搖頭:“不,沒看見。有人跟你做伴嗎?”
“沒有,不是跟我做伴的。”
“是嗎?那匹迷路的烏達,因為我無法照料,也沒有飼料,昨天拖了路過的達魯巴巴運輸商帶去附近的桑村,請人暫時照看。那邊有懂照料家畜的人。你身體恢複之後,隨時可以去取。”
亙慢慢地喝著湯。本該美味的湯,入口卻味如嚼蠟。
雅哥姆的烏達到那裏去了?不在沼澤裏,意味著雅哥姆又騎上烏達,馭著裝了沼澤毒水的瓶子,前往某個地方?如果是這樣,雅哥姆還活著。留在亙心上的恐懼情景,隻是幻覺而已。不過是顯示沼澤水的毒性的噩夢吧。即便莉莉·茵娜,也還活蹦亂條吧。那個石頭嬰兒,根本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