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傷心沼澤。
以水晶重現的傷心沼澤全景。平滑的水麵。其下並不是靜謐,而是隱含陰鬱的不安。那也是理所當然的。水中有怪魚凱倫藏身,露出鋸齒般的牙齒,等待著獵物。濕地周圍長滿茂盛的草,不小心靠近了,尖尖的葉片會刺傷人的手。走得不穩倒在沼澤地上,身體就會被濕地凍僵。而且傷心沼澤裏滿滿的黑水,可麻痹人的身體,使人動彈不得,是可怕的毒水。
要我走過沼澤嗎……
亙小心翼翼地試著邁出一步,沼澤水麵實實在在地承接住他的腳,像冰封般結實。沒錯,無論怎麼像,這裏終究是水晶仿製品。不過,亙還是每走一步都戰戰兢兢,誰知道隱含藍光的沼澤水下,怪魚凱倫是否仍在逡巡呢?也許這水晶水麵隨時一裂開,蹦出凱倫來哩。
沒事沒事,不會的。笨拙地往前走了好一會兒,亙終於有了確信。趕緊走完,到了對岸便可了事。
在地麵上的傷心沼澤,自己被可怕的幻覺攫住。實在無法忘懷。從亙身上分出另一個亙,殺害了與父親和父親的情人相貌一摸一樣的一對男女——雅哥姆和莉莉·恩娜。而這另一個亙,則被死於亙手中的黑衣女子的親生嬰兒窮追不舍。
那也是沼澤毒水造成的嗎?邂逅與爸爸和理香子一摸一樣的人,而他們在幻界也作出了與爸爸和理香子一樣的舉動,同樣振振有詞地說著隻顧自己的道理。是這樣的衝擊造成了心靈的空隙,使黑水滲透進來,產生了那樣的幻覺。原以為沒有機會再見傷心沼澤了,卻不料要以這樣的方式再次通過。
趕快走完吧。閉上心中的眼睛不去想起薩達米和莎拉的臉。嬰兒爬行著述說對亙的怨恨,無論亙怎麼逃都甩不掉的記憶,也不要再翻出來。
為了甩掉已回憶起來的事情,亙停住腳步,用力晃一晃頭。他正好來到沼澤中間的地方。
這裏若是地麵上真正的傷心沼澤,實在不堪入目。而這樣子由濕地和繁茂的草叢上鑲邊,傷心沼澤的形狀看起來,幾乎是一個完美的圓。
突然,亙想到一件奇怪的事。這豈不像是一個圓形舞台嗎?自己宛如唯一的演員,站在這個舞台上。
觀眾呢?是陰鬱的濕地空氣和晦暗的草叢嗎?很不起眼嘛。
這時,不知從何處傳來了呼喊聲。
“旅客”啊。
亙立即做出戒備架勢。
小小年紀的“旅客”亙啊。
是一個無生命。無感情的聲音。如果水晶開口說話,一定是這種聲音吧。
如果你真想來到我的膝下,你必須親身證明,你是一個勇者。
我的膝下?那麼,這是命運女神的聲音?
如同啟明星將野地裏玩耍的孩子交回母親手上,將分隔開的靈魂,將彷徨的人召喚回故鄉吧。帶回到你的身邊吧。
要我帶回什麼?要我證明什麼?
女神的聲音發出宣言,沒有給亙遲疑的時間;
來,跨越吧!
呆立的亙看見了。
從傷心沼澤對岸有東西接近這裏。
一個小小的人影。步行而來。一步又一步,確實無疑。他的走路姿勢似曾相識。頭的形狀,肩的角度——見慣的,有點令人生畏的身影。
因為那是鏡子反射的像。
勢另一個亙。
脫去了上衣,麻腰帶上挾著劍,就連舊鞋跟的磨損程度也一摸一樣。
不同的隻有表情。無所畏懼地咬著嘴唇,兩隻炯炯發光的眼睛。突兀的顓骨和瘦削的臉……哎呀呀,仔細看,胸`前的襯衣上飛濺著點點血跡。
這是在傷心沼澤的幻覺裏出現的亙的模樣。殺人,殺嬰的亙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