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了權臣鼇拜,大獲成功。可偏偏閔帝的命運多舛,宇文護得知此事之後,立刻廢殺了他,立宇文泰的庶長子宇文毓即位,是為明帝。明帝不僅聰明謹慎,而且文采彧彧,深得人心。宇文護怕自己終究胳膊拗不過大腿,又沒有廢立的借口。隻好心生毒計,買通禦膳房的大總管李安,給明帝吃的餅裏投下來了慢性毒藥。要說明帝也是,偏偏那些日子天天吃這餅,於是很快掛了,臨死時他覺察到宇文護的計謀,於是囑咐說:“我死之後立我的弟弟宇文邕當皇帝,這家夥有才,一定能振興我們周家。”
就這樣,短短幾年之內,新建立的北周王朝就接連換了三個皇帝。宇文邕即位,是為曆史上大名鼎鼎的周武帝。他深知宇文護根基深厚,所以不敢輕舉妄動,而是處處遷就這位連殺自己兩位哥哥的堂兄。宇文護被封為晉國公,獨掌大權,氣焰一時無兩。
閑言少敘,我們就把時間定格在周武帝天和七年的三月初一,這一天發生了件在今天看來稀鬆平常而當時卻足以引發恐慌的事情,那就是日食了。
庾養正在自己的屋裏裹著被子呼呼大睡,忽然聽到外麵丁丁當當敲鼓打鑼,好不喧嘩。他迷迷糊糊睜開惺忪的眼睛,嘴裏哼哼著自言自語道:“怎麼這麼熱鬧,莫不是皇上腦袋發昏想把公主嫁給我,派人定親來了?要不就是他老人家又駕崩了昭告四方呢吧?這年頭,戰爭天天打,皇帝隨便崩,簡直都成家常便飯了……”
他還在盡情地半夢半醒胡思亂想,忽然聽見房門被“砰”的一聲撞開,哥哥庾立氣喘籲籲地闖進來說:“長生,你還睡!日食了!”
“天狗也是,你要不就一口吃下去別吐出來,省得隔三差五就攪得我好夢做不完全——八成是沒肉粥吃餓的,日頭又那麼燙……”
“你胡說什麼呀?小心遭天譴!爹找你呢!”
“爹幹嘛呢?還在唉聲歎氣寫他的《哀江南賦》?要我說他就是臉皮厚,拿著人家北朝的俸祿,天天寫什麼懷念南朝的文章,你說說這是不是給臉不要臉……”
一向深受儒家影響謹言慎行的庾立再也聽不下弟弟的口無遮攔了,他氣呼呼地衝上前去,擰住弟弟的耳朵提起來道:“你這張臭嘴早晚被人塞馬糞!趕緊穿衣服,跟我去見爹——你又裸睡……”
兩人的父親、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義城縣侯庾信正在書閣中靠著火爐把一封信小心翼翼封好,端端正正放在桌上,俄頃又仔細檢查一遍,這才安心的提起筆來,繼續字斟句酌,寫他尚未完成的大賦。
庾立恭恭敬敬地進來,垂手站在一旁說:“父親大人,我把長生叫來了。”
“哦,是立兒啊,叫他進來。你先出去吧,我有話要對你弟弟說。”
“不用叫,我來了。”庾養一邊打著嗬欠一邊揉著眼睛走進書閣門裏說:“老爹,你明明知道我正睡美容覺,這麼早就騷擾起我來。”
庾立一邊往屋外走,一邊狠狠揪了弟弟一把低聲說:“正正經經說話。”
“拜托,大哥,你看看老爹給咱倆起的名字:你叫立,字長功,肯定希望你立功嘛;我呢,叫養,字長生,就是希望我養生啊,我這才是謹遵父親大人教誨呢,是不是啊?老爹?”
庾立瞪他一眼,退了出去,他和庾養雖然並非一母所生,但是內心卻特別疼愛這個玩世不恭的弟弟。
“喂,老爹,大哥走了,你有話趕緊說。別以為你是大詩人我就特拿你當回事兒,我還得趕緊補覺呢。”
庾信看著自己的這個邋遢孩子,心想這小子真還有些魏晉竹林風度,但他還是板著臉說:“小養,爹要你幫我一件事情。這件事萬分重要,而且極為機密,交給你大哥那種穩妥的人來辦,我反而不放心。”
“爹,跟你說了一千二百遍了,別叫我‘小養’好不好。雖說我確實是小老婆養的,但你也不至於老提醒我的地位吧?——我就納悶了,你不信大哥,反正相信我這種不著四六的人,你腦子也被天狗吞啦?”
“再胡說我可就真翻臉了啊!你大哥是個老實人,循規蹈矩是他的長處,也是他的短處。而爹交給你的這件事情,一定要學會隨機應變,所以你大哥做不來,隻能你做。”
“哦,難得你終於頭腦糊塗一回,那就交給我吧。有什麼指示?不會叫我給陳國皇帝送去,說你準備裏應外合造反吧?”
“你這個混帳東西!居然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庾信抄起鎮紙來砸了他一下,裝作憤怒地說,“你拿著這封信,去藍田郡玉山縣望南莊找一位名喚夏逋的人,務必在七天之內把這封信親手交給他。記住,必須是親手交給,不能讓任何外人知道或者經手!否則,你、我、全家的腦袋都保不住,你沒了腦袋,看拿什麼睡覺。”
庾養故意倒吸一口涼氣說:“老爹,你不會真的造反吧?要是那樣我先去朝廷告你一本,最後也能落個大義滅親,升官發財……”
“別亂說!當心我拿鞭子抽你!”
“我帶幾個死黨去沒事吧?畢竟藍關那一帶山險路滑,民風也彪悍,萬一我掛了,這封信也保不住了。”
“你自己看著辦,反正能安全不露聲色地把信送到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