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口來……”
“比如說你發現進到屋子裏的高醜兒?”庾養問道。
“沒錯,但是我發現高醜兒的時候,他確實身上沒有帶任何東西。當時天氣還熱,若是帶著什麼繩索撬棍的話,根本遮掩不住。不過他的事情可以給我們提個醒,就是其他守夜的人也可能以這種方式偷偷進來。
“按說事情查到這地步總算應該有點眉目了,範圍也鎖定在那幾個人身上,但是我和苻公子越往下查越覺得一籌莫展。每個人似乎都有嫌疑,但是每個人似乎都有不可辯駁的證據來洗刷自己的嫌疑。總之那幾天真是把苻公子和我逼上了絕路,我簡直就要相信這些連環案子真是某種神力或者鬼力做下的了。誰知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這當兒,第三人城主戚湧又出事了。
“我前麵說過戚湧是個吝嗇鬼,反正他的小氣和錙銖必較惹得鄉鄰們都對他白眼有加。他這個守財奴似乎對這些毫不在意,他租下這座城堡的目的本也直接,所以從住進城堡的那一天起,他就一心撲到了尋寶的漫漫長路中去了。他不但把城中的房子翻得屋頂朝天,而且還把城中的地皮挖得比兔子王的宮殿都壯觀。苻公子為這個跟他沒少爭執,但他卻一副厚顏無恥的樣子說,他們之間的契約中並未寫上怎樣使用這座城堡。苻公子雖然血氣方剛,但對付這種無賴卻也手足無措。好在過了不久,這個賴皮就一命歸西了。
“大丈夫無須裝模作樣,擺明了說罷,當聽到他的死訊,我沒有絲毫同情或者憐憫,因為這種人活著本來就惹人生厭,所以還是死了更有意義些。但令我未曾料到的是,他是死在水裏的,正應了五行中的‘水死’!
“其實自從聽說那條五行讖語之後,這小子就謹慎得要命。守財奴一向都惜命的,姓戚的也毫不例外,所以他知道了讖語和以前城主的死因之後,就特別忌諱水。他住的屋裏不準放水缸,吃飯時隻喝粥,從不飲水。從來不接近城下的欹湖,推而廣之,他連魚蝦都不吃了。城裏麵本來有座南蠻劉裕刻功頌德的石碑,碑被一隻大龜馱著,因為龜也跟水有關,他竟然雇人挖了個大坑,把那個贔屭碑趺給埋了起來。他就這樣處處躲著水,怕著水,誰知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戚湧惜財如命,所以也沒有帶什麼家仆。他一有什麼事情,就跑到莊上來臨時雇人。當然用得最多的就是齊國人高當牛、高醜兒兩個。要說他的死,又和高醜兒沾那麼一點點關係。
“話說那天戚湧不知又在城宅中大興什麼土木,總之他大概又一個人忙活不來,便出了城去村中找高醜兒打短工。高醜兒答應他午後就去,可進了城門卻四處找不到戚湧。高牛兒不禁有些生氣,因為他確實遇到過幾次戚湧因為舍不得花錢,把他叫去又躲起來將他打發走的事情。
“高牛兒想起了以前被放鴿子的經曆,當下牛勁就犯了。他於是走遍了城堡的每一處地方,邊叫著戚湧的名字邊四處搜尋。最後他終於發現了城西南角的一間屋子在裏麵緊緊反鎖,他料想戚湧就在裏麵,便不停敲門呼喊,但屋子裏麵卻毫無動靜。高牛兒氣得渾身哆嗦,他情急之下舔破窗紙,向裏麵看去。誰知道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那空蕩蕩的屋子角落裏赫然擺著一口滅火儲水用的大鐵缸,缸中有一個人翻著白眼看著他,那個人正是戚湧。
“高牛兒嚇得魂不附體,尖叫一聲就往城外跑去,把我和幾個鄰居領去了城中。我們好不容易才砸開那間反鎖屋子的門,進去一看,戚湧渾身紫黑地浮在缸中,缸裏漂著一根葦管……”
“等等!”庾養突然打斷他的話問,“一個溺死的人,怎麼會渾身紫黑呢?”
郭衛回過頭看看他,用一種顫栗的語調說:“他不是溺水死的,而是被毒死的,那個大缸的水,被人下了劇毒的西域烏頭、毒箭木和鴆毒混合的藥劑!”
庾養忽然感到有些惡心,因為郭衛方才描繪的場景,比於闐人的遭遇更陰暗,更慘忍。庾養忽然自恨自己聯想力過於強盛,因為但凡有一點令他不快的事情,他就能把這些微厭煩反複咀嚼,同時大而化之,從一根爛草聯想到滿圈牛糞,從一個噴嚏聯想到兩溜鼻涕。他此時腦子裏就不聽使喚地播放戚湧翻著白眼死在水缸裏的鏡頭,甚而想到了他滿是黑斑的屍體慢慢腐爛的情景。庾養覺得這個時候連咽口口水估計都能惡心地幹嘔,於是對自己的聯想能力更是深惡痛絕——他就不想想當初他怎麼從一根帶著香味兒的頭發聯想到一位美女而欣喜萬分的事情了。
郭衛卻絲毫沒受影響,他抄起身邊的鴟囊,咕嘟嘟喝了幾口酒,繼續說道:“你們剛才說了那個於闐人的事情後,我倒覺得他不在麹公子宴會上倒是一件合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