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段(1 / 2)

?醫生對她說,也可能我的心已經被黑暗給打敗,因此對來自外界的刺激不再有任何感覺了。

“老公,其實你還是有感覺的,對不對?而且你的手指頭也還可以動。”

我太太顫唞不已的指尖緩緩在我手臂上寫著。我在一片黑暗靜寂的世界裏凝視著這些字。

“你在騙我。”

幾滴可能是淚水的東西滴落在我手臂表麵,讓我憶起從屋簷上滴落的雨水。

“你隻是裝死而已,對不對?老公,如果你再繼續忽略我的感受,我就真的不再來了。”

她的手指離開了我的手臂,彷佛在靜待我的答覆。我的食指可以感受到她投射過來的視線。 看到我的手指依舊一動也不動,她又開始在我手臂上寫起字來。她的指尖漸漸加速移動,從中可以感受到她死命祈求上蒼的真誠。

“求求你,請回答我。否則我就不再當你的老婆了。”

她的指尖如此寫道。在黑暗的另一頭,我彷佛看到她在哭泣。我沒有擺動我的食指。在這片靜寂的世界裏,這下甚至能鮮明地感受到一股彌漫在我們夫婦之間的沉默。最後她的手指無力地 擱在我的手臂上。

“對不起。謝謝你。”

她的指尖在我的皮膚上緩緩遊移,最後離開了我的手臂,融入一片黑暗當中。

之後我太太還是繼續到病房來探望我,在我的手臂上演奏。但是不再是每天,而是兩天才來 一次。不久之後就變成三天一次。到了最後,她變成一個星期才來探望我一次了。

沉重的痛苦從她在我手臂上彈奏的音樂當中消失了。接連跳躍的指頭,讓我感覺彷佛有隻小狗在我的手臂上跳舞。

有時我可以從她的演奏中感受到一絲罪惡感。我立刻就發現到她似乎覺得對我有所虧欠。我並不希望她有這種感覺,但不可思議的是,這種感覺卻加深了她演奏的深度。我隱約可以從手臂上演奏的無聲音樂中,窺見她向命運乞憐的美麗倩影。

演奏前後,她依然會在手臂上寫字和我溝通,但是我完全沒有回應。她似乎一點也不在意,依舊一個勁兒地用指尖向我這團不發一語的肉塊報告近況。

某天,我的右臂感覺到有個人正戰戰兢兢地觸摸著我。我在黑暗中集中起精神,試圖辨識出這個人的身分。這隻手比我太太的要小很多,而且非常柔軟,我感覺到這隻手旁邊還放著我十分熟悉的太太的手。這下我頓時發現,這是我女兒的小手。

在我的記憶裏,女兒還隻是一個必須讓媽媽抱在胸`前的小嬰兒。但她在我的手臂上觸摸的方式並不是嬰兒那種沒有個人意識的碰觸,而是一種對一團不發一語、躺在床上的肉塊抱持某種恐懼,同時又夾雜一絲好奇的觸摸方式。

“最近我開始教這個孩子彈鋼琴了。”

我太太在手臂上如此寫道,接著她的手就離開了我的皮膚,隻剩下女兒還在觸摸著我。

和大人的手指相比,女兒的指頭似乎比較纖細,指尖也比較尖。她的手指戳在我皮膚上的感觸,讓我覺得彷佛有隻小貓豎起爪子站在我的手臂上。

這些手指開始笨拙地演奏起來。感覺像隻豎起指尖的小貓在我手臂上或跳或滾。她彈的曲子 簡單得不足以與我太太彈的比擬,但我的腦海裏卻不由得浮現出她認真彈奏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