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點……呃……有點那個。但是隻要是和音樂有關的事,他不管是看到過還是在廣播裏聽到過,都記得一清二楚。”

“皮埃羅,看看你能不能回答其他問題。”讓-盧指著男孩還抓在手上的紙鼓勵道。

皮埃羅毫無困難地一口氣回答了所有15個問題,幾乎是一看到題目就蹦出正確答案。這些都不是容易答上的問題。讓-盧大為震驚。

“夫人,這可不僅是能記住事情那麼簡單。他簡直是一本百科全書!”

他接過那疊紙,對男孩報以一個微笑。他衝蒙特卡洛廣播電台所在的大樓揮了揮手。

“皮埃羅,想不想到電台裏轉轉,看看我們廣播的地方?”

他帶著男孩在電台裏轉悠,給他展示他在家裏聽到的聲音和音樂的發源地,還給他買了杯可樂。皮埃羅帶著迷醉的表情看每件東西,母親看到兒子臉上的喜悅,也激動得容光煥發。他們走到儲藏室檔案館裏那片CD和唱片的海洋中,皮埃羅像進入天堂一樣,臉上發出興奮的光輝。

電台的人聽說了他們的故事:父親一知道兒子的殘疾便離家出走,拋下母子兩個一貧如洗,尤其是當他們得知了男孩的音樂知識之後,便允許他加入蒙特卡洛廣播電台。母親對此簡直難以置信。她工作的時候,皮埃羅將有一個地方可去,甚至還能得到一點點工資!

最重要的是,他非常幸福。允諾和賭注,讓-盧不禁想到。有時允諾會被遵守,有時打賭也能獲勝。這算不上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但至少也不錯。

皮埃羅走進電梯,抱著CD撳下按鈕說:“我要到小房間放回它們。我還會趕回來,這樣就可以看你廣播。”

小房間是他對檔案室的獨特稱呼,看他廣播倒是確有其事。這意味著今天他可以站在大玻璃窗外麵,用崇拜的眼光看他最好的朋友和偶像讓-盧做節目。平時皮埃羅隻能在家裏從收音機裏聽他的節目。

“好哇,我給你留個前排座。”

皮埃羅的笑容比電梯的燈光還要燦爛,電梯門關上了。

讓-盧穿過樓梯平台,敲進密碼,開了門。身兼接待員和秘書兩職的拉吉爾的長木桌正位於進口處。身材消瘦,深色皮膚的女孩有著窄窄的、討人喜歡的小臉,平時總是一副掌管一切的表情。她用手指戳向他的方向訓斥:“你太冒險啦!總有一天,我得把你關在外麵!”

讓-盧走近她,像對付一把上膛的槍一樣小心地推開她的手勸說道:“沒有人告訴過你不要這樣戳手指頭嗎?要是它上了膛,走了火怎麼辦?你怎麼還在這裏?連皮埃羅也沒走。是不是要舉行晚會卻瞞著我?”

“哪有什麼晚會,無非是加班而已。這都要怪你。你把收聽率都搶走了,我們隻好加班加點趕上你。”

她把腦袋朝後一點。

“去見老板。有新聞啦。”

“好事?壞事?不好不壞?還是他終於要向你求婚?”

“他會告訴你的。他在經理室。”拉吉爾曖昧地笑而不答。

讓-盧走過她,輕輕走過奶油色王冠圖案的藍色地毯。他在右手最後一扇門前停下,徑自開門走進去。老板坐在桌子後麵——他想都想得出來——正在打電話。一天中這個時候,辦公室總是充滿煙霧,變得幽深莫測,老板手中的香煙和他之前抽完的無數香煙的靈魂在此彙聚一堂。

蒙特卡洛廣播電台的經理是讓-盧所知道的唯一一個吸可怕的俄國香煙的人,這些香煙有著長長的硬紙煙嘴,吸之前要實施巫術儀式一般擺弄一番。

畢加羅對他點了點頭,示意他坐下。

他坐進桌子前麵的黑色皮扶手椅中的一把。畢加羅打完電話,關上對講機,讓-盧揮手趕了趕麵前的空氣。“這個房間是為那些想念濃霧的人準備的嗎?所謂‘不回倫敦毋寧死’,不如說‘回到倫敦被熏死’算了。大老板知道你趁他不在時這樣汙染這間辦公室嗎?我手頭有足夠的證據,說不定哪天告你一筆,夠你受一輩子。”

蒙特卡洛廣播電台是摩納哥公國的意大利語廣播電台,目前已由一家大私人廣播公司接管。公司總部設在意大利米蘭。總裁有重大會議時才偶爾露麵,平時由畢加羅駐守在摩納哥,負責管理事務。

“讓-盧,你這混蛋。你是個肮髒、沒膽的混蛋。”

“你怎麼能抽這玩意兒?你弄出來的已經差不多不是煙霧,而是毒氣了!沒準你多年前就已經中毒身亡而我們還不知道,一直都在和你的鬼魂打交道。”

“對於這類女人般的評論,我用沉默表示不屑。”畢加羅反駁道。他麵無表情地坐著,對煙霧和讓-盧的幽默都無動於衷。“我等你不是為了讓尊臀坐在我的扶手椅上對我的香煙胡言亂語。請注意,我不多和你爭論,是因為你連一點腦子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