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在這裏,帕索。”
你在做什麼呢?我聽不到你的聲音。
“我隻是在思考……”
男人沒有關掉音樂,任它成為可憐夢境的最後一絲殘餘。他,或者他們,永遠不可能有機會和美女共舞。他站起身,走進另一間屋子,毫無生命氣息的屍體正躺在水晶棺裏。
他打開燈。透明棺材一角映出他的身影。他一改變位置,這個倒影就消失,又變成另一個倒影。但是它們全都是一回事。可憐的小小夢境。他知道自己會有什麼下場。又一個幻象被打破,又一麵魔鏡在他腳下摔成碎片。
他走向透明櫃中的赤摞身體,打量他顏色近似舊羊皮紙的幹枯四肢。他仔細從腳部一直打量到頭部,那裏覆蓋著不久以前還屬於另一個男人的麵皮。
他心裏一沉。
事物有始必有終。麵具已經顯露出腐敗的初步跡象。頭發變得稻草一樣幹枯、無光澤。皮膚發黃、收縮。盡管他小心照料,但是沒過多久,它就會變得和它下麵的臉一樣腐壞。他飽含柔情看著屍體,目光中流露出難以掩飾的溫情。
他的臉色陰沉下來,不甘屈服地揚起下巴。
命運並非難以逃脫。你並非隻能觀看時間和事件流過眼前。他可以改變,也必須改變永恒的不公,他可以捍衛那些有缺憾的事物,命運將它們公然派送給人類的悲慘生命。命運隨心所欲,看也不看,絲毫不介意它將毀滅一個生命,或者將之逼入永遠的黑暗。
隱藏意味著黑暗。黑暗意味著黑夜。黑夜意味著狩獵必須繼續。
男人微笑了。可憐的、固執的獵犬們啊。它們齜牙咧嘴以掩飾心中的恐慌。夜盲的眼睛在陰暗、黑暗和夜晚中尋找那獵物變來的獵手來自何處。
他是人而非人。他是國王。國王不接受提問,隻做回答。國王沒有疑問,隻有確定。他把疑問留給所有提問的別人。
生命的氣息來自夏天的電車,裏麵擠滿了人,滿是腋下、手心傳來的氣味。它來自食品和貓尿味,它們在小巷裏突然濃烈地撲向你。它來自生鏽和腐蝕金屬的鹽水的味道,來自消毒藥水和刺鼻的火藥味道。
就在那裏,在對死亡的等待中,兩個永遠的問題縈繞不去:“何時?”“何地?”
何時會出現最後一脈呼吸,它被動物一樣的喘熄維持著,被緊閉的牙關挽留著,因為接下來將再也不會有下一口呼吸?何時,在白天或者夜晚,逐漸停止的時鍾會走到最後一秒,再也不會有下一秒,其餘的時間就留給世界,任它朝別的方向,沿著別的道路發展?何處,在哪張床上,哪個車座,哪個電梯,長椅,沙灘,扶手椅,在哪個旅館房間,心髒會突然感到銳痛,沒完沒了地,好奇地、徒勞地等待下一次搏擊,而一次和一次之間的間歇變得越來越長,直到變成永久?有時,它來得如此突然,以至瞬間就成為永遠的安息,但它不是答案。因為在那個盲目的瞬間,時間短暫得不容它被理解,有時甚至來不及感覺到它。
男人知道自己必須做什麼。他已經做過了,隻要有需要,他還將再次去做。外麵有很多麵具,它們佩戴在不配這些或者任何相貌的人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