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是陽春三月,院子裏的花草植物漸漸複蘇,姹紫嫣紅的,都是紀棠兒在悉心照料。她本就是一年隻接一兩個劇本,現在為了照顧林其孺,幹脆就給自己放了長假,連《夏燃》的首映禮也沒有出席。
外界對此早已做了各種揣測,她卻絲毫不在意。林微人倒是改了平日回家就買份報紙的習慣。
明謙趁周日過來探望林其孺,林微人剛好返校,兩個人一前一後正好錯開了。
“天晴怎麼沒過來?”紀棠兒領他進屋,一邊問道。
明謙說:“他媽媽接他出去了。”
紀棠兒眨了眨眼,換了個話題:“你是喝茶呢,還是咖啡?嗯……還是茶吧,他要是聞到咖啡香,肯定犯癮的。”
明謙笑了:“行,你做主。”
談話間就到了書房,裏麵的格局稍微做了改變,書架旁多了張軟榻,林其孺靠坐在那兒翻看著一本小說。
見了明謙,他臉上笑意漸深:“來了?”
明謙應著,在他身旁的椅子坐下,瞟了眼那本小說,哈的笑出了聲:“你可真是什麼書都看,香料傳奇——這寫的是什麼?主角是八角還是茴香?”
“這個倒是角色頗多,不分輕重,甚為有趣,拍成電視劇卻是沒亮點了。”林其孺幽默的回答,
閑聊著,紀棠兒端來了茶水點心,沒有逗留便離開了。
明謙這才神色微斂,從隨身攜帶的包裏取出一份文件:“你讓律師起草的遺囑,我給你帶過來了。你仔細看看有沒有什麼不妥的。”
他略遲疑一下,才又說道:“我怎麼感覺,你太冷靜了。你有什麼事,不妨跟我講講,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你就不要見外了。”
林其孺正看著遺囑細目,聽到這話,他抬起頭,眼角泛起笑紋:“你這樣說才見外了,我可連這些事都托你去辦啊。”說著揚了揚手中的文件。
明謙坐直身子:“那好,你說,微人的事你打算怎麼辦?”頓了一下,“我忘了跟你講,《夏燃》現在好評如潮,微人出演的片段受到了大家的矚目。”
林其孺靜默了一會:“我沒有權力去限製他未來的發展,現在能給他的也隻有一些身外物。如果以後他真的進了我們這個圈子,就麻煩你多多關照了。他若真是有演藝天賦,念心應該也會很開心。”
“念心……我以為你是不會再提這個名字。”明謙難得苦笑了一下,“章揚跟公司商議著要拍《秋零》,你該不會也答應他了?”
“為什麼不答應?”林其孺放下文件,似笑非笑,雙手微微合攏在一起。
明謙抵著太陽穴:“也對……你連《夏燃》也願意給他拍。”
“事實證明,他拍得的確不錯。”林其孺伸手拍了拍明謙的肩膀,“《秋零》不好拍,他拍不了的。”
“那你……”明謙不禁感到疑惑。
“我這一生就是這四部曲,人人都說《夏燃》《秋零》是最好看的,但對我來說,卻是《春日》《冬夜》,開始與結束最真實,中間的過程繁盛得太虛幻,就像一場夢境。但是,我現在也終於領會為什麼我們要給觀眾造夢,因為夢境實在是太美麗了,大多數世人都寧願死在夢裏,也不想活在殘酷的真實中。”林其孺緩緩說道,“我有一天早上起來,突然就覺得自己活得真久,四十幾年啊,念心都不在十幾年了,我怎麼就還活著?看到章沛在國外風生水起,捧了一個又一個大獎,我就想他怎麼也還活得好好的?隻有念心不在了,真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