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狸和樓泱帶著兩個隨從進了王府還未卸紅的婚殿,殿內的物什紅金相映,壓得人喘不過氣。
一個淡青衣女子坐在床邊守著昏迷之人,女子的眼神渙散,麵部像擦了一層過期的胭脂,失去了正常的血氣。身旁的小男孩爬在她的懷裏,一動不動。一個丫鬟端著一碗黑褐色的液體,低頭啜泣。
“師姐姐,藍爹爹一直睡覺,都不和小米駝玩。”小男孩眼尖,從師狸一進門就看到了她,一下從靈夕妍的身上跳到師狸身畔。
師狸從丫鬟的手裏接過藥,用勺子攪晃兩圈,根本沒有一點熱氣,從冰窟窿中打撈起的苦水,也難怪不能喂到上官夜藍的肚子裏。
“師弟他還是喝不下藥?”師狸將小米駝推到丫鬟的旁邊,“小米駝,你先和這位姐姐出去玩,我們大人有秘密要說,乖孩子是不能在這的。”
“師姐姐和藍娘親,還有這位老頭有悄悄話嗎?小米駝要當乖孩子,不聽不聽。”稚嫩的音落下,小男孩和丫鬟出門去了花園捉蟲子。
師狸心涼飄雪,暗自神傷,手上的藥灑了一點,靈夕妍沒有看到,現在也沒有精力揣摩她的想法。
是啊!當年獨孤潸去山間打獵,路過唯一一條官道,撿到一個被遺棄的女嬰,為她取名“師狸”。
當時她的左額頭已被人種下魚蠱,那是一種扭曲容貌的蠱蟲,她的左額大片長著似魚鱗片的紅斑,這種蠱會隨著時間的延長而移動。
她七歲那年,紅鱗斑已經延滿了左半邊臉,魚蠱隻會讓她外貌崩塌,其它並沒有害處,獨孤潸也沒有為她解毒。
獨孤潸是個注重資質品性的人,或許他認為沒有解毒的必要。
可是,這個小女孩整日被人嘲笑,她沒有一個朋友,開始很自卑,後來她所有的時間都用於修煉,以至於她小小年紀就能瞬傷修煉幾年的成年男子,那些嘲笑她的人,她從不多說,都用他們的血來回報,可並沒有奪其性命,傷其致殘。
這些閉關修毒的獨孤潸當然不知,況且,師狸當然不會讓這些傳到師父的耳朵裏,師父是她唯一尊敬的人。
師狸七歲那年,看到一個老婦人送一個深藍瞳孔、眼底冰冷的小男孩來尋獨孤潸拜師,他就是上官夜藍,同為七歲。
他第一次見到師狸,不像其他人那樣臉上掛著惡心的笑意,吐著譏諷的言辭,而是靜默不語,靜靜地從她身邊走過去,似彼此之間的過路人。
“你不怕我的醜嗎?”師狸轉過去對著他的背影問出心中想了許久的疑問。
上官夜藍停了下來,眼裏含滿了鹹水,不肯讓它流出,也沒有轉身,手從老婦人的糙皮指裏掙落,哽咽,“有些人容貌是漂亮,可是她偏偏生咬死自己的至親,你說這是不是醜,你比她漂亮多了。”
她是第一次聽這樣形容自己的話,第一次綻放微笑,“謝謝你。”
上官夜藍轉過身,語氣平靜,似沒有微風的海麵,“師姐,你笑起來很好看,其實你臉上的魚蠱是普通的蠱蟲,很容易治的。”
魚蠱雖說是普通的蠱蟲,但很少有人用它,一般人用毒不會用不傷性命之毒,不然又何必用毒呢!所以魚蠱易解,解藥簡單,可常人並不在意,再加上師狸經常一個人,常人怕她,在山上自然也沒有人為她解毒。
上官夜藍幫師狸解去魚蠱,一副靈秀的小臉,很是精致。師狸幫助上官夜藍修煉靈氣,雖然師狸是師姐,可是並不一定比上官夜藍的年齡大。
其實在她七歲那年,她的心早就不該全屬於自己了。
可是如今她心中的人娶了這青衣女子,小米駝叫她“藍娘親”,她……
…………
“靈小姐,我與樓泱老將軍這時來是有事相求於你。”師狸終究無法叫她王妃,看著眼前這位嬌弱的女子,心中總有一塊地方與整心分離,窒息的疼痛讓師狸淚決堤岸,淚水慢慢地流到她的唇間,鹹苦鹹苦的。
師狸的傷心並不是靈化、蒼生將末;而是因為“吾愛之人已婚娶,璧人之中卻無己。”她並不是真的單純地恨靈夕妍這個人,而是恨處於七王妃之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