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穿著一件墨綠色的長裙,五十歲左右的年紀,臉上卻依然幹淨光潔,像三十多歲。身材也保養的很好,完全看不出來,是已經生過一個孩子的母親。

毛貝貝從來隻見過她冷臉不悅的表情,縱然也有溫柔相對,卻不似如今這般。麵色紅潤,眸中帶著幸福的安然,似乎隻有從心底裏覺得幸福的女人,才會有的神采。

一別近半年,再見時,毛貝貝心中情緒難忍。

“貝貝。”女人開口,嗓音溫柔。

她伸手來拉貝貝的手,手指尚未觸碰到她的手,毛貝貝就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避開了她的觸碰。

女人眼中,立刻浮現失落的神色。

毛貝貝也說不出來心裏是什麼感受,反正就是很不好受,看見她時心裏就開始難受了。此刻見女人一臉失落的看著自己,毛貝貝終是於心不忍,默默無言的垂下了眸子。

容焰握了握她的手,“你們談。”

然後衝身後的女人微微頷首示意,又回頭看了眼毛貝貝,才鬆開她的手,抬腳離開。

廳內一時間隻剩下毛貝貝和中年女人兩個人。兩人皆站著,女人看著毛貝貝,毛貝貝垂著眸子,瞪著自己的腳尖。

過了大概兩分鍾,女人微微的歎息聲傳來,“我知道你心裏埋怨我,覺得我在你爸爸最困難的時候,離開了他,離開了你。”

毛貝貝垂在身邊的手指蜷了蜷,長長的眼睫微微顫動,卻還是低著頭,沒有開口。

以往的那些灑脫,此刻在這個人的麵前,似乎都消失不見,所剩下的也隻有無盡的拘謹和沉默而已。

女人見她如此,又是一聲歎息,“這次聽聞你要跟容焰結婚,我心心念念放不下,這才趕了回來。倘若你不想見到我……”

她頓了頓,“我就離開,隻要你能高興開心,就當我沒有來過這裏吧。”

女人說完,便滿臉失落的轉過身去。

毛貝貝忽然抬頭,“等一下……”

女人腳步一頓,回轉過身來。毛貝貝的表情頗有幾分別扭,“既然大老遠的回來了,就多住幾天再走吧。”

明明再簡單不過的一句話,說的人用盡了所有勇氣,聽的人瞬間濕了眼眶。

仿佛此刻,這句話是世界上最美最動聽的話語。

……

一周後,風和日麗,陽光微微暖的日子。

毛貝貝迎來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她跟容焰的婚禮。

華美的潔白婚紗,隆重的婚禮現場,親人朋友齊到場,一條紅毯,萬人矚目。

毛貝貝緩緩踏上紅毯,此刻,即便周圍鮮花怒放,即便空中煙火璀璨,她所能看見的,隻是紅毯盡頭、手執鮮花的那個翩翩男子。

一步一步,她正在走向他,正在走向他的世界,此後,與他的生命,融為一體。

當晚,紅燭搖曳,床褥溫暖,四年前簽下的那一紙婚前契約,被撕成粉末,如雪花,洋洋灑灑的落在床帷。而窗外細雨飄零,屋內被浪翻滾一整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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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十年後,經流年,紅塵蹉跎。

暖城,剛舉行過十八歲成人禮的厲家大小姐厲米欣,趁著爹媽一個不注意,背著背包“離家出走”了。

客廳裏,厲米煥捧著平板,手指一下下的切開屏幕上的水果,屋子裏除了切水果遊戲的背景音樂,還有“四老”不時傳來的說話聲——

米深:“都怪我不好,非要讓她去考什麼科技學校,我要是早點從了她,讓她去莫城上學,就不會鬧出今天這出了。”

厲封昶擁著她,寬大的手輕輕拍著她的肩膀,“已經叫人去找了,先別急著自責。剛過的成人禮,就敢離家出走,揪回來先關一個月的禁閉。”

旁邊沙發上,楚晉炤和夫人聶雲君相互對視一眼,“你個女兒奴,真舍得關米粒兒?我看啊,你還沒關,就心疼的不得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