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可終於動了,害我擔了這一個月的心。”

仆婦們笑著湊趣:“可見小主子是個性子沉靜的,將來必定孝順。”

夫人慈愛地看看嚴徽:“隻盼著是個像徽哥兒的,又好學又懂事,我就放心了。”說著又對他笑道:“你和這個孩子有緣,他一個月前就該有胎動了,卻偏不動。你一念書,他就動了。”

嚴徽望著她隆起的肚子,第一次對那裏麵的小人有了好奇之外的情緒。

當嚴徽背完了《論語》、《儀禮》兩本書的時候,夫人的孩子降生了。是嚴徽的母親幫忙接生的,孩子生得很順利,並沒有讓她的生母受什麼罪,但夫人看起來卻絲毫沒有新母親應有的紅潤和喜氣,臉上竟顯現出灰白的神色。

她沒有奶水,也不許請奶娘,新生的嬰兒隻能用羊奶、米湯喂。

夫人整日裏抱著孩子不撒手,但後來實在撐不住了,才將孩子交給仆婦們帶一會兒。

有一日,夫人被孩子的哭聲驚醒,喊嚴徽過去看,才發現孩子被留在炕上哭泣,仆婦們聚在一起閑聊去了。

第二天,那些仆婦丫鬟就全不見了,幾個新的被悄沒聲地送過來,但夫人不許她們碰孩子一根小指頭,她的臉上已經顯現出了油盡燈枯的跡象,眼睛裏透著亮得嚇人的光。她清醒的時候,自己抱著孩子長久地凝視;她昏睡時,隻許嚴徽碰觸自己的女兒。

嚴徽看著那柔軟的繈褓,裏麵裹著的小人是粉紅色的,嬌嫩稚弱。夫人在裏間睡覺,嚴徽在外間,用小竹管一點點地把羊奶喂進她嘴裏。

她用近乎透明的粉紅色小手指頭抓住嚴徽的手指,咿咿呀呀地揮舞著。

她的眼睛已經完全睜開,眼珠像黑葡萄一樣。

她的額頭很寬,但看上去很柔潤,並不生硬。

她的胳膊上有一個小小的胎記,像是冬天雪地裏開的野梅花一樣。

她咧開小嘴朝嚴徽嬉笑,說著誰也聽不懂的話。

嚴徽看著她,慢慢地從心裏生出一種奇特的感覺,就像是整個人被浸在溫熱的水裏,渀佛整顆心都要隨著泡化了。

嚴徽小心而羞怯地問夫人,姑娘的名字。

夫人開心地笑,說姑娘的兄長早已取好,叫做“太素”。

嚴徽第二次見到範管事,是夫人仙遊的那一天。

夫人吩咐他躲在床底下,捂住自己的口鼻,無論聽見什麼也不可以出聲。

外麵窸窸窣窣地響起衣服摩攃的聲音,有人走進了內室,站在了夫人的床邊。

“給太嬪請安。”一個陌生的男音響起。

“榮王爺請起。”夫人低聲說。

一陣椅子的挪動聲,範管事的聲音也響起來:“王爺請坐,用茶。臣先告退了。”

又是門戶響的聲音,接著是一陣靜默。

“陛下差您來,想是已經打算好了,如何安置這孩子。”

“是,皇兄接到您的上奏,便立即安排好了。”

“我要這孩子名正言順!”

“絕不會讓妹妹受委屈。隻說是先皇宮人蘇氏的遺腹子,當年尚在母腹中時,母女二人挺身而出為先皇承擋惡咒,方一孕多年。這樣說,也是實情。”

“蘇氏……”夫人突然哽咽:“煩王爺代我向陛下叩頭,蘇氏失德,謝天子龍恩浩蕩。”

“太嬪不必如此,當年若不是太嬪自願殉身,並獻出妹妹陽笀,父皇也……”

夫人低低抽泣:“如今我放心不下,唯有這個孩兒……”

“太嬪,皇兄有口諭。”

夫人慢慢止住抽泣,顫聲:“罪妾蘇氏接旨。”

“蘇太嬪,日後朕的太子怎樣,太素便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