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在這樣偌大一個廣場上,耳邊全是呼朋引伴的聲音,她卻那樣的孤單和恐懼。
她把老板給弄丟了。那恐懼,比小時候把爸媽弄丟了更讓她欲哭無淚。成群結隊的人海中,幾乎沒有人注意到她一個人,驚惶地四下張望著。這裏這麼多人,他不知道去了哪裏,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找到自己,也不知道會不會被人擠到,摔倒在地上,所以才看不見了。未若越想越是惶恐,要是真的把老板丟了,回去不知道要怎麼挨罵了。
大約是看見未若一個人站在門口,一個德國老太太走到她麵前,關切地問了她一句怎麼回事,那老太太慈眉善目,穿著巴伐利亞特色鮮明的民族服裝,未若看著她的笑臉,隻覺得更加心急如焚,眼淚都要掉出來,隻好極其鬱悶地說:“我跟朋友走散了。”
話音剛落,便聽見有個聲音,帶著未若有點熟悉的小小不滿:“怎麼走那麼快?”她一抬頭,看見林霽遠已經走到老太太的身後,隔著她胖胖的身軀,對自己皺眉頭。
她來不及辯解,隻覺得心裏一塊大石忽然落地。
德國老太太轉頭,笑眯眯地對林霽遠說:“別再把你的女朋友弄丟了。”說完,便走進帳篷。
“她說什麼?”林霽遠已經到了未若麵前,一股壓迫感隨即而來。
“她說這裏人多,要當心別再走散了。”未若說完,岔開話題地指指帳篷裏麵:“這裏麵好像有座位,林總我們進去吧。”
林霽遠將信將疑地點點頭,也不好再追問。剛才他跟未若被人群擠散,明明很快就看到她立在帳篷前,慌張地四下尋覓,臉上驚恐的表情,像個被遺棄的孩子那樣。他一直想快點過來,可是人太多,他花了很長時間,才好不容易走過來,還好,她一直沒走開,就站在那裏等他,如果她移開腳步,也許他們就真的要走散了。
他們在最角落的地方坐下,叫了東西,麵對麵地坐著。周圍喧鬧,這一角卻安靜。未若看著手裏杯子的花紋,不太敢抬頭。
“今天……”林霽遠先開口,卻躊躇了一下,才繼續說:“Well done.”
未若心情剛平複下來,勉強笑笑說:“是碰巧運氣好而已。”
一路上過來,未若跟他說過的話,隻有寥寥幾句。她自己本來不是那麼沉悶的性格,可林霽遠卻是那樣沉默的人,陸曄鈞在的時候不覺得,現在才發現,不知道跟他說什麼好,一時氣氛有些尷尬,還好,耳畔都是嘈雜的人聲,倒是一點也不安靜。隻是,總要找點話題說說吧?未若剛想開口,林霽遠卻開始接電話。
“在外麵……不是一個人……那好……再見。”
未若絕望地發現,一通電話,打了兩三分鍾,他卻隻說了四句話。這樣的人,該怎麼跟他溝通?隻好在心裏埋怨自己,為什麼好端端地要從房間裏出來,碰到他,又陪他到這裏來。
好在林霽遠放下電話便說:“陸曄鈞撐不住了,已經睡覺了。”說完,看了看未若,漫不經心地問:“你不困?”
未若搖搖頭說:“不困,以前一直倒時差倒習慣了。不到該睡覺的時候堅決不睡,否則會更難受。”
林霽遠讚同似地點點頭:“嗯,確實是。”
未若想到,他在飛機上也沒有合過眼,那豈不是二十幾個鍾頭沒睡過?看看他的臉色,的確不太好,已經看得見黑眼圈了。
她低了頭,捧起碩大的杯子,喝了口酒,這酒並沒有多好喝,至少她喝不出來有什麼特別,但這裏的氣氛,真的是熱鬧的,讓人的心情都情不自禁地慢慢放鬆下來,又慢慢地微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