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好點沒有?”謝婉婷往椅子上一坐,筋疲力盡的樣子,“真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能從急診室調出來。”
“你要是不在急診室,我進醫院的時候怎麼能碰到你,怎麼能住到這麼舒服的單人間呢?”她笑了笑說。
兩個人又聊了些有的沒的,謝婉婷很小心地回避著任何跟林霽遠甚至林霽適有關的話題,未若看她這樣直爽的人兜圈子,暗自替她覺得辛苦。
“婉婷姐,霽遠……他怎麼樣?”最後,還是她自己忍不住,先說出了那兩個字。
“他……”謝婉婷躊躇了一下,輕聲地說,“挺好的,還不就是那樣。”
她轉臉看了謝婉婷一眼,明顯發現她神色恍惚,欲言又止。
“我……昨晚夢見他了。”她一邊說,一邊看著謝婉婷的臉色,“夢見他來看我,就坐在這裏,一直不說話。坐了很久。”
謝婉婷忽然來了興趣,側著頭問:“真的?”
“嗯。”她抱著枕頭,輕輕柔柔地說,“我最近一直睡得很不好,隻有昨天晚上……倒睡得很香……不知道是因為做了夢就睡得好,還是因為睡得好,才做了那個夢呢?”
她低著頭,像是真的陷入思緒裏一般。
“如果那不是夢呢?”謝婉婷貼近了一些,衝她眨眨眼睛。
她笑了笑說:“那就更好了。”
謝婉婷若有所思地又跟她說了一會兒話,便叫著又困又累,回家睡覺了。
她也乖乖地關燈躺下,縮在被窩裏,不聲不響。窗外的月色正好,柔柔的銀白光輝泄在地上,床前的一張小小的單人沙發,投下一個淡黑色的孤單影子。
她一直沒有睡意,隻是側躺著看窗外重重疊疊的樹影,不知道該想些什麼。
夜裏越來越冷,她不禁又把被子裹緊了一些。
終於,房門喀噠地輕響了一聲。
她下意識地咬緊了手指,果然聽見了放輕了的腳步聲,很慢,一步步地,似乎快要膠著在地板上,她甚至覺得,耳畔自己的心跳聲,也要比這熟悉的腳步聲響很多。
他似乎是在床前的沙發上坐下了,卻許久沒有動作。
她不敢睜開眼睛,隻好靜靜地裝睡。黑沉的夜裏,她能聽見他的呼吸聲,悠長舒緩。他的身上,這次沒有一絲煙味,隻有股淡淡的春天的草木氣味。
她知道他一直在看自己,更加不敢動,隻能盡量穩著呼吸,平複著自己無數次想要睜開眼睛的衝動。
他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她開始怕這夜就要這樣過去,天就快一點點亮起來,才猛地覺得一縷溫暖貼近。他的指尖,開始在她的臉頰上流連。
他的手指幹燥卻冰冷,像是害怕膽怯一般,動作極慢極輕,她能感覺到,他幫她把散落在臉頰上的頭發攏在耳後,戀戀不舍地纏住了發梢,繞在指上,遲遲不肯鬆開。
她再也壓抑不住,慢慢地微微睜開了眼睛。他正盯著自己繞著她發絲的手出神,竟然一時沒發覺她微開的眼簾。
他的眼神無比熟悉,那是她曾經每天早上都會看見的,他睜開眼睛看著她,等著她醒過來時的眼神,專注而深邃。
她無法再裝下去,驀地抬手,握住他的手指。
他頓時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轉眼,發現她已經醒了,便慌張地把手往回抽,卻沒想到,她握得很緊很緊,像是孩子攥住心愛的娃娃,不肯放鬆。
“霽遠。”她伸出另外一隻手,摸到他無名指上一個冰涼纖細的金屬物體。
戒指,是他一直戴著的結婚戒指。
他更加慌亂,再試著抽回手,卻被她用兩隻手一起握住,還是抽不動,隻好轉開眼神,不再看她,把心底裏的波濤洶湧統統強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