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曾住過朝日園啊,而朝日園是我……」
「別說了!」她倏地起身,不客氣地打斷他即將脫口的話,「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氣氛因她這一吼僵了好幾秒。
等到她意識到自己行為不當後,才坐回原位,低聲下氣地道歉,「對不起,我這趟來不是找你吵架的,請你不要逼人太甚。」
但他充耳不聞。「不是吵架?那你來幹嘛?」他蓄著八字鬍的嘴角一扯,竟笑得邪門,口吻理直氣壯,大有高高在上的藐視。
為了顧全大局,她還是忍氣吞聲,但臉上依然冷傲。「我是想請你幫個忙的。」
「對不起,有求於人的人是你,該學著卑躬屈膝的人也是你。而我沒必要露出一副興趣正濃的哈巴狗表情,來聆聽你這個老太婆的話。」
「屠世民,你……」她氣得說不出任何話。
他不睬她,繼續道:「不過,如果你願意在點明來意前,先討論我們之間的『未了情』的話,我會慎重考慮你的要求。」
她看著虛度大半世紀的他仍不改昔日為人詬病的蠻狠態度時,直後悔自己幹嘛登門找這個厚顏的傢夥。等到與他四眼交接三十秒後,才決定甩開驕傲,試探地問:「隻肯慎重考慮?」
「難道你希望我草率敷衍你?你碰上大麻煩,不是嗎?」他口氣一轉,改以譴責的口吻質問:「俗話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你那個一無是處的懦弱堂弟給你捅出這麼大的紕漏,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你怎麼遲鈍得到現在才警覺到?」
她聞言色變。「我以為你要談我們之間的事。」她不要他涉足她的家務事。
屠世民會意地舉起雙手表示歉意。「好,我收回最後一句問話。」
「很好。請你有話快問吧,早點解決這事對大家都好。」
「你的意思是我們才能死得瞑目、心安是吧?反正這麼多年我都等了,就算差個幾分鐘也不嫌晚。」
奇怪!剛才說要談過去的人是他,現在反倒是他有意見,這糟老頭幾分明是在刁難人。
「好吧!你愛等多久,就等多久,七點一過,我就得打道回府。」
「請便,朝日園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來去隨你。」
他話中蘊含大言不慚的挑逗,意在言外,擺明是吃定她的老豆腐。她活了這麼多年,隻有這個厚顏的老傢夥敢冒出這種輕率的話。
「我們都心知肚明你是怎樣的人,你可不可以別再裝文明﹔少說這種肉麻的話?」
他聞言老眼一亮。「你不要我文明點?又要我少說肉麻話?」硬是要生吞活剝她的意思。「唉!昭儀啊,老夫老矣,你要我用野蠻的實際行動來表達對你的愛慕,實在是要累垮我這老朽了。」
「你實在無理取鬧!你早知道我的糗況,還讓我自取其辱。我看今天的約談就此作罷,等你心情轉好時再談。」她說著旋身要往外走,手才觸上門把,耳邊傳來冷酷的話教她停下動作。
「嶽昭儀,難怪你會借貸無門,搞得一屁股債。若人際關係差,光是把蘭花種得再好都沒用。你現在若出了這扇門,就沒有下次機會了。」
這是通牒,也是威脅。嶽昭儀這輩幾最恨人威脅她,偏偏他對她的情況瞭若指掌,他今日願意見她,想必也隻是乘機報復、消遣她罷了。
她不想低頭,反正她年紀大了,就算老死在獄中也無所謂,但是她還有另一個牽掛,讓她不能再率性而為。「除非你肯收斂你那可憎的態度。」
「一句話!」他爽快的允諾,但接下來的一個問題如飛彈般朝她的耳朵直轟了過去,「你當年為何而走?」
他問得毫無預兆,讓她一時無招架之力,隻能窘迫地「嗯」個半天,仍吭不出任何名堂。
「為什麼?這次我很認真,你不該再規避了。」
嶽昭儀深吸口氣,澀然道:「我……我不認為待在這裡是對的。當時毫無目標的生活方式讓我感到墮落,即使穿金戴銀隻有短短一個月,我還是被逼得喘不過氣來。」
屠世民臉色驀然一白,口氣儘是嘲諷。「你高尚,是嗎?不屑穿金戴銀?」
「就算是吧。」嶽昭儀一臉木愣,無動於衷地佇立原處,對他的指控不予否認。
但這默認行為更加觸怒屠世民,冷酷犀利的言詞不禁鑽出口,「聽你這麼說,好像當初是我逼你就範、扣押你似的。別忘了,當時文君新寡的你,不是個不解世事的笨女人,而提議要讓我包下一年以便拯救你們嶽氏蘭花的人也是你。我還問過你這樣行得通嗎,你記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你說:做一個人的娼婦總比倫為妓女強。結果呢?我花了半年的時間親自監工,到處張羅、徹夜搭蓋的朝日園竟留不住你一個月﹔而七天內疲命奔波地為你父親打通人脈關係、頂下的債權,同樣不能激起你的感動!」
「是,你表麵上看來很清高,冰清玉潔,是嶽氏蘭花家的閨秀。但我要問你,你是什麼樣的冷血動物,你又有什麼地方強過妓女?她們最起碼有商業道德,收了人家的錢就得幹活,而你還膽小得不敢當著我的麵走出大門。你以為我會強留你下來嗎?告訴你,不是心甘情願的人,我屠世民也不屑去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