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老孟是從哪裏聽來的傳聞,說是在城南老屋裏湊夠十個人連續十個晚上講恐怖故事就能召喚這房子的原屋主,然後那位會現身講第十一個故事。就算大家都是同城論壇“靈異事件興趣小組”的成員,但拜托,這種一聽就知道就胡編的鬼話,我除了“嗬嗬”,還他媽真不知道能說些什麼。不過最後,我還是來了,因為老孟給我發了一張照片。 我看著坐在對麵姑娘,高鼻薄唇,杏仁眼,關鍵是大長腿又白又直,本人居然難得的比照片上還漂亮,這也難怪老孟要拉著我們一夥兒人來這裏為他泡妞營造氣氛。 說起老孟,要分成兩塊講。首先他是我們這個“靈異事件興趣小組”的組長,放眼國內網絡上關於靈異這塊兒他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氣,遠的不敢說,但就我們江浙滬發生過的怪事兒,他沒有不知道的,一件件提起來都是如數家珍,恨不得告訴你這些都是他親眼所見;可一旦下了線,老孟就沒了網上的威風勁兒,身高一米八,體重一百八,頭發微禿,有送不完的快遞和發不完的郵件。作為一個三十多歲,無房無車無存款,更沒談過戀愛的快遞員,老孟是個貨真價實的擼sir。 和老孟比,我還是強一些,雖然永遠都在加班,但好歹是有五險一金的正經編輯,網絡雜誌,如果不是工資微薄的話,這份工作我還算滿意。所以,看在他難得能找一個不圖他什麼,當然也不能圖他什麼的好姑娘,這個百日燈泡我還是要努力燃燒下去。 同桌坐著另外七個人,都是老孟找來的,除了一個做原畫師的川妹子和留著胡茬的程序員小哥,剩下的五個人我也是在論壇下第一次見。不過好在這也不是什麼相親會,既然都是來給老孟撐場子撩妹的,大家也就沒必要裝熱情。 老孟像模像樣地弄了個抽票箱,招呼著大家坐到老屋裏唯一的長桌旁,點燃蠟燭後,說:“打手機都關了,現在咱們抽簽決定講故事的先後順序。” 也許是老孟在紙條上做了手腳,他自己一上手就是1號,川妹子3號,我是5號,還好不前不後。 老孟看大家對自己的號碼都沒什麼反對意見,清了清喉嚨說:“真是巧了,上午還想著跟你們說我姑婆最近接了單生意。走陰燈,你們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嗎?” 坐在我身邊的瘦高男人從牙縫擠出來一聲“切”,撇了撇嘴側頭對我輕聲說:“他家孟七姑的那點故事都在論壇上講爛了,居然還能摳出來說。” 這人我是線下第一次見,但是論壇上我對他可不陌生,“暗夜骷髏”是老孟的死對頭,兩人幾乎三天不掐架就渾身難受。一開始我還好奇,老孟為啥叫他來,不過現在看來估計是在一眾親友團中找了個反麵陪襯給妹子看的。我衝他搖了搖手指,示意“暗夜骷髏”聽老孟說話。 下麵就是當晚,老孟講得故事——走陰燈。 走陰燈,又叫做長明燈,以人之善心作燈芯,以人之惡念作燈油,掛在鬼門前窺視來往鬼差惡靈,如閻羅王安插在鬼門關口的一隻眼睛。它一麵震懾惡鬼,一麵也警示有些法術的凡人不要亂闖。 正因為此,能不能走陰,能帶人走多遠,就要看這施術者的能耐可躲過走陰燈幾時。說到這裏,就算不懂法術的人聽了也該明白,想躲過閻羅王的眼睛,絕對談不上容易。自古以來,真能帶著人走陰的法師絕對是鳳毛麟角,那些街頭村口擺攤算命嘴裏的走陰,說白了就是一把迷香搞的鬼,你以為你看見了,那就真是看見了?當然,大部分想走陰的人也就是了卻個念想,全當是見過了也是好事兒,畢竟那走陰走的是一腳陽一腳陰,晃個神兒就可能墮入惡鬼道,萬劫不複。 迷香這種不入流的把戲也就能混口飯吃,這要吃好這碗飯,還是要有真本事。但世道就是這麼有意思,總有些人法術不精,心卻不小,為了點金銀票子願意賭一賭。老人的俗話說得好,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時間久了還真被這些人發現了一個漏洞——走陰燈每年四月初和七月半,也就是我們常說的“清明”“鬼節”,那兩天陰兵要給走陰燈換燈芯、添燈油,鬼門關也是一年裏守衛最鬆懈的時候。 利用那個時間點,許多法術不怎麼樣的人都敢收錢帶人真往陰間走一遭,以此好在圈子裏立下聲望。說回來這種事兒本質上和趕著“十一”的旅遊團沒啥兩樣,可問題是走陰那條路並不想很多人想的那麼好走,一不小心就會出大問題。 小柯能帶著他媽媽找到孟老太,主要因為是這禍水就是從她門前淌出去的。孟老太將近九十歲,眼不花,手不抖,和六十多歲的老頭老太太圍一桌搓麻將絕對看不出年齡差。到了她這個歲數,趁著節氣走陰的活兒早就不幹了,肯上手的最多是上門給某個牌友指揮著放花挪家具改改風水,明兒打牌手氣順,兩人一起輪流王炸,就這一天也贏不了五塊錢。 所以最初小柯請孟老太的時候,老太太還裝傻充愣,死活不接這走陰招魂的活兒。直到小柯拿出了一塊玉牌,告訴孟老太,失魂的人可不是他媽媽一個,還有假道士躺在他家的地下室每天一瓶葡萄糖湊活活著呢! 玉牌上正麵刻著“孟”,背麵刻著“霍”,四角還有獅子鏤花。這是她當年親手掛在那逆子脖子上的東西,孟老太看著三年後再見到的玉牌,手抖了兩下,抿了抿幹癟的嘴唇。她盤腿坐在床上,拉過柯母的手,按了按,問小柯:“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小柯的父親有家生產紙盒的包裝公司,在當地算是小有名氣。去年年底,他跨省在M城郊區買了一塊地皮準備跟風搞房地產,但沒料到那地方很是邪性,工地總出各種怪事兒,先後換了兩個工程隊接連死了三個人。這裏本是要建成別墅區的,現在死人壞了風水,將來肯定也賣不了好價錢,柯父沒辦法隻能掛出低價拋售回的廣告到當地。 當時自那後,柯父就變得神神經經,他總說有人要害他,要請人做法辟邪。結果法師沒請來,他就先出車禍死了。柯母是柯父的大學學妹,兩人在一起的時候,柯父還是和一窮二白的農村小子。也難得柯父是個專情的人,有錢了也不忘糟糠之妻,夫婦二人的感情一直非常好。柯父出事兒後,盡管大家都安慰柯母,他是賠錢太多心理壓力太大精神不好才出的車禍,可柯母堅持認為是有東西在害柯父,甭管是人是鬼,她都要揪出來,給老公討個公道。 後來,柯母經人推薦請了一個自稱霍四齊的道士,據說此人法術極高,能走陰陽,能開天眼。 “放屁!兔崽子有那本事還不上躥下跳,蹦躂上天了!”孟老太冷哼一聲,一擺手對小柯說:“我聽明白了,你媽這是想跟著人走趟陰,去問問你的死鬼老爸誰想害他!結果,請的人不成氣候,被給困在鬼門關裏出不來了?” 小柯忙不迭地點頭:“陰曆七月十四當晚,我媽跟著霍道士做的法術,到現在人也沒回來。三天了……” “你怎麼找來的?”孟老太打斷小柯,問。 小柯老實回答:“那個道士在淩晨四點醒了一次,他說遇到了大麻煩。要是一個小時後人不能回來,就帶著我媽拿他的玉牌去找寧城萬家園的孟七姑。”chapterimg.bearead./0f79c956-4213-4134-a387-c2f860c811f9.png?width=750&height=13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