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是小柯開車,孟老太同柯母坐在後排,簡單說了一遍他們是如何離開,又與那三生羅刹達成了怎樣的霸王契約。孟老太原以為柯母聽完會嚎啕大哭,結果人家接受得異常平靜,像是七日後極有可能要永墮畜生道的人不是自己。 柯母用隨身帶的小梳子理了理頭發,平靜地看著孟老太說:“事情到了這一步互相埋怨也沒用,不然請大師詳細說說這摩訶玉樽是個什麼東西。” 比起她蹩腳幫倒忙的兒子,這冷靜下來的女人倒是更像個能辦事兒的人。孟老太點點頭,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發黃的小本子翻了翻遞給柯母:“三生羅刹口中的摩訶,便是孔雀大明王,隻是陰曹地府汙穢,不能提及明王法號便用了他的梵名。孔雀是鳳凰長子,與其母生而祥貴不同。居住在雪山之上的孔雀生性凶殘,好吃人肉,所到之處方圓四五十裏都無人煙,更甚者一口吞下了佛祖金身。佛祖無奈,破背而出,一麵將孔雀封大明王,一麵將他踏至靈域雪山,不可再現凡間。不過,也有人說,孔雀早已不在雪山,而是住在地府血淵,終日與斬不盡的惡鬼妖物廝殺。至於摩訶的玉樽,我也不清楚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不過既然稱為玉樽,老太太覺得大體該是杯子樣的。” “玉樽?”柯母低聲重複了一遍,翻看著手繪草本上的各路神佛,搖了搖頭:“佳明有時的確會收些古董畫作,但是玉樽我真沒有什麼印象。再說,孔雀大明王的玉樽真的會是個杯子樣的嗎?” 這問題生生把孟老太也問住了,神仙菩薩手中的玉樽誰能保證就和凡人用的長一個樣子,更何況那位孔雀大明王本身就不是個能按常理出牌的主兒。孟老太長歎口氣,擰開罐頭瓶裝的茶水抿了口水,說:“回去見了我那糟心兒子再說吧。” 寧城距離柯家所在的T市不算太遠,早晨七點走,到晚上七點便到了。小柯下了車在前麵帶路,哭喪著臉一副死了爹又要沒媽的晦氣樣子。 柯家大門敞開著,小柯站在門前一愣不敢往前走,回頭看著柯母與孟老太,一聲“媽”從背後傳來。 小柯被撞得一個踉蹌,就見霍四齊像條脫了韁的瘋狗朝孟老太飛撲上去,抱著隻有他胸口高的孟老太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這可怎麼辦啊?媽,那羅刹鬼要來索命了!我還……我還不想死……” “哦,這話的意思是你媽我活夠了,想死是不是?”孟老太看家霍四齊那個沒出息的樣子就心煩,扯出衣服袖子,嫌棄地甩了甩胳膊,厲聲說:“把眼淚擦了!五十多歲的大男人遇到點小事兒,就跟天塌了一樣。出息的你!” 霍四齊抽抽鼻涕,哽咽地說:“哪……哪是小事兒啊!墮入畜生道,萬世不可輪回,這何止是要命,媽……媽……你說我當初咋就那麼想不開,為了一點東西把咱家都賠進去……倒黴催的鬼地方,真是倒黴死了!” 小柯本就不喜歡霍四齊那個油頭粉麵、滿嘴跑火車的神棍,今日看著孟老太的麵子對他態度剛有好轉,又聽見這話,立馬反駁:“是誰動了摩訶玉樽還沒弄明白,你憑什麼賴我家,說不好是你得罪了誰,把我媽扯進來的!” “我?”霍四齊臉上的淚珠子還沒擦點,一張臉卻是說變就變:“柯佳明為什麼一口咬定是有人要害他?為什麼我帶著你媽走陰會遇上惡鬼圍截?你爸生前幹了什麼?你們都知道嗎?要不是……要不是我一時鬼迷心竅了,就我賬戶裏的錢做老本,根本犯不著為了你媽那點錢冒險!” 孟老太眉頭緊皺,一把揪住兒子的耳朵,拉著人便往柯家屋裏走,厲聲嗬斥:“說清楚!你又是尋摸上人家什麼東西了?貪心不足蛇吞象,噎死你個不成器的玩意兒。” 霍四齊一沒留意說走了嘴,進了屋蔫巴巴地坐在沙發上,瞪了眼小柯低下頭說:“我聽老廣說,柯家買下的那片地皮上出了個好東西,可惜柯佳明命太薄,鎮不住那寶貝折了人進去。然後不少人都打上了那東西的注意,我估計柯佳明就是被那些人弄死的,但也沒聽說那東西換了主子,所以我尋摸著東西應該還在柯家。正巧的是那時候我聽說柯家的女人想找人走陰,我就……哎……早知道捅出這麼大的簍子,我就不該來湊熱鬧。” “佳明從未提過他得了什麼特別的寶貝”,柯母握緊手指,指關節被捏得發白,側頭看著坐在身邊的孟老太說:“他有些藏品,但大都是拍賣會上收到不該有問題。” 這裏當初該找人算過,房子朝陽聚財的確沒什麼好挑剔,孟老太又環視一圈屋裏布置,也是順風順水,找不出毛病。按理講如果柯佳明拿到的東西真是摩訶玉樽,那大煞的東西放在屋裏,這裏早該是個聚陰地,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太平。 霍四齊見孟老太沒搭話,便搓搓手說:“我找了,那東西應該不在這房子裏。” 孟老太問:“你家買的那地皮還留著嗎?” “不是留不留,是根本出不去手”,柯母從茶幾下拿起一本宣傳冊遞給孟老太,說:“那地方連著死了三個人,M市的晚報還專門報道過。現在樓市又不像往年那麼好,佳明出事後,有幾個人打電話問過,但後來都沒了下文。” 宣傳冊上的圖是電腦合成的未來建成圖,孟老太眼睛有些花,舉著花花綠綠的圖看了半天說:“坐北朝南,地形不錯,樓要是建成了也該是齊整好住。這地方不該出那些事兒,除非你男人從地下挖出了要命的東西,把這好端端的風水都壞了。” 要命的東西?霍四齊一下子跳起來:“摩訶玉樽!柯佳明手裏的就是摩訶玉樽!” 和霍四齊的激動情緒不一樣,孟老太沉穩許多,她和柯母對視片刻,放下手裏的宣傳冊,像是問柯母,又像是自言自語:“要真是那鬼東西,誰會搶著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