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皮人5(1 / 2)

何光離開店鋪前把那玉如意給收了,價錢上老廣也沒訛他,一千出頭算得上是業界良心,更何況東西雖說不像他吹的那麼神奇,但也是貨真價實開了光的寶器。非要說家宅大吉,估計是懸點兒,但驅散個把孤魂野鬼還是有些用處。“你把如意放在枕頭底下,萬一發黑發燙也別慌,趕緊給我打電話就是”,老廣兩胳膊撐在櫃台上,眯著眼看向何光:“你就是我這售後服務怎樣吧?估計全國也找不出第二家,一手交貨,一手還得幫著驅鬼降魔,你廣叔做生意憑的都是良心。”家裏接連出事兒,何光那本就不多的幽默早就被磨得一幹二淨,聽著老廣扯皮也隻能配合地彎著嘴,勉強地笑著說:“廣叔,往後有個啥事兒的,我找您,你可別不理我。”“放心吧”,老廣擺了擺手,不甚耐心地低下頭繼續收拾永遠也收拾不完的櫃台。一下午半強賣的做了何光一單生意,他本就不是靠店子營生,有沒有人,賺幾分利,平日裏老廣也不是太往心上去,隻是今天他格外的不安寧,腦袋裏緊繃著弦兒,橫豎總覺得要出事兒。這時候後悔貪心趟了何家的渾水已經來不及,老廣想到家裏還放了把來曆不明的古劍就更加難受。他的老主顧裏寧城董家父子算是好說話的,但是東西能不能收要他家頂事兒的夥計張氏叔侄過手才行,可偏偏就這個時候他倆回老家幾天料理雜事了。董家人說要等幾天,可老廣卻是一天也不想耽擱,但越是心急要出手,越找不著肯接手的下家。眼看著就到了十點多,手機隻剩下了一格電,老廣沒辦法隻能關了店門先回家睡一覺,事情留著等明天再辦。晚上躺在床上,老掮客蒙著被子又找回了四十多年前第一次跟人下凶鬥摸冥器的惴惴不安,黑漆漆的屋子裏總讓人覺得藏了一雙眼睛。滿懷心思的老廣翻來覆去如滾燙鐵板上的肉排,折騰了好半天才將將睡著,淺淺的夢境中他又一次看到了黑暗中的那個影子。隻是這一次更加清晰了些,像是昏暗躍動的丁點燈火映在屏風上,模糊中能看到垂地長袍和輕輕晃動的長頭發。那人該是有一張明豔動人又寡淡傲慢的臉,明明囚於困境卻依舊高高在上不可企及,老廣曲起腿本能地想要後退。忽然想起的電話鈴聲把他從詭異的夢境中拉回來,老廣展開眼卻不急著找電話,揉了揉臉坐起來,腦袋裏的聲音清晰地告訴他夢裏的影子是個男人,身份尊貴可比肩四方神佛,而渾身血氣比地下惡鬼更渾濁。老廣打了個寒顫,背後生出一層冷汗。電話鈴短暫地停了一下又響起來,老廣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淩晨兩點半,來電的人是何光。“廣叔”,何光的聲音發虛,極力降低聲音說:“我看見我媽了。”老廣聽見這話,何家婆子的人皮和那滿嘴獠牙的黑皮怪物就出現在眼前,手一抖差點把手機掉在床上,掌心裏的汗迅速聚起來,聲音也跟著壓低下去:“你媽?你確定?”何光抽了抽鼻子,聲音急促:“廣叔,我……”“在哪?你家嗎?”老廣沒等到何光的回答,從床上摸了根腰帶把睡袍紮上,急慌慌地伸手去夠台燈。“你家”,何光的聲音僵硬,顫抖得幾乎要在下一刻尖叫或者哭出來:“我媽就趴在你家窗戶上呢……”老廣手指停在台燈的開關上,背對窗戶,全身的毛孔都瞬間緊縮。此時,電話那頭的何光還在努力的說著:“晚上我回去的晚,快到家的時候我在門口看到有個人的背影特像我媽。但那時候都快一點了,我想著大半夜的我媽怎麼會忽然出現,然後廣叔……就是下午你賣我的玉如意開始發熱,不一會兒就燙得我幾乎拿不住……我想著這該是什麼髒東西變成我媽的樣子了,所以我就藏在了巷子裏雜貨堆後麵,接著……接著她從我前麵走了過去……廣叔……我看見我媽……她……她滿嘴都是那種動物一樣的尖牙,白慘慘的咬著一隻開膛破肚的黑貓,手裏抓著腸子和貓心……廣叔……我跟著她,一路到了你家樓下……”老廣把手機塞進被子裏,貓著腰把床頭櫃裏的朱砂、黃紙、桃木釘等半成品統統塞進睡袍口袋,側身看著那窗簾上印出的黑影慢慢變化。對方似乎並沒有要進來的意思,老廣戒備地窗外的怪物對峙了整整兩個小時。近五點鍾的時候,外麵已經有了蒙蒙白光,那黑影一閃又沒了蹤影,老廣脫力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兩條腿此時已經酸麻的幾乎沒有直覺。被子裏傳來悶悶的電話鈴聲,老廣挪了挪身子接起電話:“小子,你還活著呢?”“廣叔”,何光一開口就哭出聲音,受了欺負的小孩兒見到家裏長輩一樣抽噎起來:“我媽……你說我媽她咋了?那……我爸媽怎麼會變成這樣?廣叔,廣叔……我想我爸媽了……”老廣坐在地上,背靠著床聽何光哭訴,等他哭夠了,才說:“我怕是被纏上了,你家這事兒要是搞不清楚,估計我也得折進去。你來上吧,有話到屋裏來再說。”等了好一會兒門鈴才響起,老廣開門看見何光手裏拿著兩份麥當勞早餐,兩隻眼睛紅的像兔子,見了人把手裏的紙袋子伸出去,抽著鼻子說:“廣叔,我買了豆漿和黃金饅頭,咱倆可以先吃點。”老廣本是焦頭爛額,看見何光這樣子忽然又覺得好笑。這孩子算得上是他看著長大的,從前老何脾氣上來肯定要揍惹事兒的混小子,前一刻何光還能梗著脖子嘴硬揚言再敢動他一指頭就遠走天涯再也不回家,結果過了六點,何家婆子在屋裏喊一句吃飯,就立馬又屁顛屁顛地跟進去。天塌了都要吃飯的小祖宗,老廣笑著搖了搖頭把人拉進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