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來找劉師傅，或者說是有人追著那尊煞神摩訶來了。我站在雨中，緊皺著眉警惕地打量他們。中年男人梳著油光的背頭，兩鬢角都生出白發，眼角皺紋很深，像是笑多了被刻在臉上的痕跡，深重的眼袋讓他的眼睛看起來有些浮腫，刻意擠出來的笑容根本無法掩飾那一臉的疲憊與焦躁。 年輕人隻穿了件深色衛衣，孤零零地站在街邊的屋簷下麵看著我們，身材介乎在男孩兒與男人之間，高瘦而單薄，一雙眼睛清透好像能輕易地就看進你的心裏，同樣都是藏著事兒的人，但他和那天晚上來拜訪的少年卻給人以截然不同的兩種感覺。 冰冷的雨水順著發梢流進脖子裏，我縮了縮肩膀。中年人見狀趕忙伸手要拉，我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他倒是不甚在乎被掃了麵子，笑著指指屋簷下說：“站在這裏幹啥啊！走走，找個遮雨的地方說話。” 我的頭發和衣服濕了大半黏糊糊地貼在身上，樣子應該是非常狼狽，說話口氣也算不得友善：“你們也是因為摩訶來的？” 他們也許是沒有料到我會這麼直接，年輕人驚訝地半張開嘴，看了中年人一眼，才說：“我叫柯薑瑜，你叫我小柯就行。他是……” “霍三思”，小柯的話沒有說完就讓中年人搶白，他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自然地像是熟知多年的老友。我側身沒躲開他，隻能任由霍三思裝模作樣地半勾搭著，實則卻是被緊緊抓住，夾在了兩個人中間。 大概是誰被兩個陌生人這麼抓著都不會樂意，我一直就沒怎麼舒展開的眉毛擰得更緊，嗆聲說：“怎麼？我又不是個幽靈，你們難道怕我融化在這雨裏消失了？” 小柯尷尬地抿了抿嘴，倒是霍三思是個臉皮厚的，他絲毫不介意我的排斥情緒，自顧自地樂嗬著說：“小夥子脾氣挺大的，這麼跟你說，你是攤上事兒了，大事兒，搞不好就把條小命搭了進去。” 雖然是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被人明確地告訴，反而有些抗拒起來。我聞言，冷笑著問霍三思：“說得是挺嚇人的，跟老城門口的假瞎子是一個套路啊。你是打算賣我掛件，還是符咒朱砂？” 霍三思被懟了也不生氣，眯著眼睛，衝柯薑瑜一笑：“無知者無畏，老祖宗的話是真有道理。” “如果你也見到過他，那你可能就真是惹上麻煩了”，柯薑瑜不似霍三思那麼油滑，說話的時候微微低著頭，焦慮而認真的樣子非常像個在跟老師彙報工作的中學班幹部。講實話，麵對那麼一個幹淨漂亮的男孩子，你很難會去懷疑討厭他。 “嗬嗬……” 雲舒話說一半被“超次元殺陣”程歡的一陣低笑打斷了，他捂住嘴縮著肩膀，樣子很是猥瑣，注意大家都看向他，便壓了壓帽子徹底把臉擋住不再出聲。 由於“十夜談”開始前發生的那件事，當天晚上講故事的氣氛一直沉浸於莫名的壓抑與恐懼之中，甚至到現在時間已經過了兩個多小時，董夫子還歪斜著如爛肉地癱在椅子上。陳醫生坐在我的身邊，她的胳膊貼著我一直發抖，側著身子把目光集中在桌子一角，有意不讓自己去看到老孟的女友。 故事被打斷後，就算周圍迅速安靜下來了，雲舒也沒幾急著繼續講下去，而是不急不緩地笑笑，問了我們一個問題。他手裏盤著一串乳白色的菩提子，側頭看看小白，又看看我：“你們說何謂神佛，何謂鬼魔？” 這問題問得就有高度了，我聽完除了咧嘴還真不知道要怎麼接下去，隻能用最笨的辦法反問他：“你說何謂神佛，何謂鬼魔？” 雲舒點點頭，好像很滿意我的回答，意味深長地看了老孟的女友一眼說：“那件事情後，我問了柯薑瑜和霍三思這個問題，他們給了我兩個答案。柯薑瑜說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向善為佛，向惡為魔，而善惡又往往彼此糾纏，正麵看可能是善的，換個角度可能就成了惡，故善惡難以像黑白天地一樣完全分辨。因此，佛與魔同根而生，又相生相克，佛因度化魔而成佛，佛也可能因一己偏差成魔。” 小白聽著撇了撇嘴，搖頭說：“柯薑瑜說話聽著好像很有道理，實際卻和沒說一樣，在他看來佛和魔本身就沒有什麼分別。可如果還是這樣，那還分什麼神佛鬼魔！” “霍三思也是這麼說的”，雲舒撐著下巴，一副陷入思考的樣子：“雖然說我不喜歡那個油頭滑腦的中年大叔，但不得不承認在這件事兒上我更加認同他的看法。被人供奉的神佛也好，被人恐懼的鬼魔也好，他們根本的區別其實不在於善惡，而是他們能給我們這些凡人帶來什麼。如果被祭祀的神佛不能給凡人需要的安定，甚至殘殺吞噬凡人，那麼神佛就比鬼魔更恐怖。” 雲舒說完輕歎了口氣，習慣性地抿了抿嘴，接著說：“還是繼續講故事吧，剛才我們說到柯薑瑜和霍三思這對行走的災星在挨個找了你們一圈以後，終於來到我麵前，告訴我大事不妙。” 柯薑瑜把你們前幾天晚上講過的故事簡單跟我講了一遍，什麼走陰燈時遇到的三生羅刹，什麼用人性命做遊戲的“死亡空間”，他說的很潦草在當時聽得我也是雲裏霧裏，但總歸到底一句話卻是非常清楚，那就是——孔雀大明王摩訶正在蠢蠢欲動，他隨時都有可能從地獄血海中完全爬出來，到那時饑餓千年的血口張開一切就都晚了。 “所以說那天晚上來送金像的人是誰？”我不解地問道。 柯薑瑜臉色青白，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垂下眼瞼，聲音低沉而艱澀：“我媽媽和被摩訶殘魂控製的白宗。” 這麼聽來所有的事兒都和柯薑瑜有著不可分割的關係，我隨即問他：“摩訶為什麼要找上你，小柯，那麼你又是誰？” 柯薑瑜沉默片刻回答說：“他說……我是青鸞……”實在不好意思啦！近來有點卡文，為了保證質量，更新有斷，請多多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