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巴？丹巴？”朦朧中我聽到黃三在叫我的名字，我緩緩睜開眼睛看到他和正用手電筒照著我的臉，見我醒了他也挺高興，站起身朝著前麵喊了兩句，“張師傅，張師傅，丹巴醒了。” 我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被他們搬到了地上，更讓我感到驚恐的是我整條左臂都毫無知覺，撞車前一閃而過的畫麵嚇得我屁滾尿流地從地上爬起來，話都說不明白就想回到車裏去，黃三一把拽住我的衣服，“你幹嘛，別動啊，你左手應該是脫臼了，別動別動。你怎麼回事啊？好好地怎麼就往石頭上碰呢？” 我顫抖著嘴唇想告訴黃三我看到的，一束光從前方照了過來，沒多久一臉陰鬱的張師傅走到了我的麵前，我以為他又要罵我，誰知道他毫無征兆地對著黃三抬手就是一巴掌，黃三被他打蒙了，呆愣楞地看著他，眼淚控製不住地往外流。 張師傅咬著牙將黃三一路往前拖，這時候我也顧不得之前看到的那玩意兒了，隻想跟他們待在一起，要是留我一個人在這裏我可能會被自己的想象嚇瘋。 走了一段，路麵開始向下延伸，在緩坡的那一邊出現了兩座石雕做的護欄，看樣子這就是藏族老太太所說的石橋了，而我也終於明白為什麼張師傅會如此的憤怒，因為這座橋非常窄，別說我們開的這種大貨車，就是一輛寬一點的四驅越野估計都有點懸，而貨車無法過橋就意味著，我們繞了這半夜的路程都白費了，我們陷入了一種進退維穀的尷尬境地。 黃三看到橋後也傻眼了，張師傅又扇了他兩個耳光，掐著他的脖子衝他咆哮著，“老太婆呢？讓她來看看，這他媽的貨車能過得去？” “在、在駕駛室裏睡著了。”黃三也知道現在事情很麻煩，保不準老太太這是給咱們演了一出東郭先生和狼，張師傅怒氣衝衝地轉身往我們停車的地方快步走去，我看了看黃三，又看了看張師傅越來越遠的背影，心中的恐懼隨著周圍的黑暗漸漸襲來。 等我和黃三靠近我們停車的地方時突然聽到一陣尖叫，隨後就是藏族老太太的口齒不清地哀求和討饒，以及張師傅混亂的謾罵聲。可能猜到出了什麼事的黃三突然甩開我快步朝前跑去，我捂著因為脫臼而無法動彈的左手跌跌撞撞地往前跑，我是真的害怕之前看到的那個東西趁著我一個人時把我拖進黑暗之中。 然而當我看到張師傅的所作所為時我突然開始懷疑，這惡鬼是不是已經來到我們之中。 隻見張師傅手裏拿著一柄大錘，這玩意兒修車時偶爾會用到，用來敲打輪軸上的螺母，現在卻被他揮舞著，一下狠過一下地砸在藏族老太太頭上，力道之大，老太的腦袋幾乎是瞬間就癟了下去，有什麼東西濺在了我眼角上，完全嚇傻的我伸手摸了一下，那竟是一小塊紅紅白白的碎骨渣子。 黃三站在一邊呆若木雞，因為他靠得比較近，被濺了一臉的血沫子，我看到他手腳如篩糠一樣抖個不停，直到藏族老太太的腦袋被砸得像一團血肉模糊的餅一樣時他才想起來要去拉住張師傅。 “張成你他媽在幹什麼？！”黃三剛靠近兩步張師傅就舉起手中沾著骨渣和碎肉的鐵錘，威脅地瞪著他，“我當然知道我在幹什麼！要不是這個死老太婆，我們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張師傅瞥了一眼老太太的屍體，突然古怪地笑了一聲，喃喃地說道，“跟我沒關係，這都是她自找的，騙我，就該是這麼個下場！” 黃三被嚇壞了，緩緩往後退了兩步，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摩挲著在屏幕上滑動了兩下，張師傅瞪著眼睛大吼一聲，“你要報警？！你敢報警！我敲死你！”說著就舉起鐵錘要砸黃三。然而黃三正值壯年，雖然平時看起來十分膽小怯懦，但依舊是個一米八的正常男人，而且黃三體重偏胖，眼見著張師傅氣勢洶洶而來，黃三顧不得在撥弄手機，與張師傅扭打成一團。 我站在一旁抱著胳膊不知所措，黃三不停地喊我拿手機報警，慌張間我掏出手機卻絕望地發現，這裏根本就沒有信號，想試試緊急號碼時卻聽到黃三一聲慘叫，等我抬頭去看才發現張師傅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把匕首，狠狠地在黃三肚子上捅著，我也顧不上那麼多，跑上前去撿起張師傅扭打中掉了的鐵錘想嚇唬一下已經瘋了的張師傅。但這一錘下去並沒有打到任何人，張師傅手腳麻利地就地一滾，躲到了我的攻擊範圍之外，並且蹲在地上瞪著滿是血絲的眼睛看著我，我越發懷疑他已經被惡鬼附身了，他的行為，根本就不算一個人類了。 黃三抱著腹部不斷地哀嚎著，我胡亂揮舞著手中的鐵錘，阻止“張師傅”繼續向前，他死死地盯著黃三，突然轉身朝著橋的方向跑了。這是我沒有想到的，不過他要是真的被惡鬼附身的話那就很好解釋了。 黃三的肚子被豁開好幾個大口子，我本想看看他的傷勢，他卻死死地用雙手捂住傷口，帶著哭腔斷斷續續地說“別...看，別看，腸子漏出來了，手不能拿開，拿開...拿開我就會死的！” 這時候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好，我想起來時蹍到狗那邊有幾家民居，就扶起黃三想開車回到那邊去求救。 然而當我們一瘸一拐地回到之前停車的地方時卻發現我們的車居然神不知鬼不覺地憑空消失了，但路上輪胎摩擦的痕跡依舊清晰可見，我注意到之前我撞到的那塊石頭，那是一座近兩米高的石碑，我掏出手機借著微光艱難地辨識上麵的字跡，血一般深紅的蠅頭小字在黑暗中仿佛在流動一般。 黃三氣息微弱地抬頭看了一眼，“這幾個藏文是什麼？離最近的城鎮還有多遠？” 他把這個當成普通的界碑了，經他提醒我才發現，這些歪歪扭扭如螞蟥蝌蚪一般的小字擠在一起，組合成三個大字——往生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