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兩隻手臂竟然如沒有骨頭似的,在後背任意地扭曲著,時而連接,時而翻轉著,編織成o或8字等各種形狀,象極了正在戲台上被人扯斷了線的木偶;那時我年紀還小,剛開始我還覺得她母親的手臂因為這樣任意的扭動而感覺挺好玩;可當她在舞動中偶爾發出的不同尋常的聲音時,讓我開始感覺到害怕了,因為那不是正常人能發出來的。
那聲音時而如上了年紀的老男人正在時不時地幹咳或哀嚎,音量雖小,卻慘烈無比,時而又如一個痛苦的年青女子在吟唱,歌聲悲涼如泣泣訴說,這些變幻著的聲音,讓我身上的毛孔不自覺地豎了起來;特別是,當我無意中瞧見她微微上揚的臉部時,我一下驚恐地捂住了自已的嘴巴;那張臉已如鍋底般發黑,兩隻黑眼球正不斷向上翻著,眼白占居著整個眼眶,眼睛瞪的溜圓,好象有股紅光順著黑黑的麵部往下淌著,然後滴落到身上,再掉到腳下,最後把整個房間的地麵染成一層紅暈;後來,她的整個身體已扭曲的麵目全非,如同甩幹機裏的衣服,擰成一團麻花。
我呆呆地看著,不敢發出丁點聲音,緊張的好象呼吸也停止了,當我看到他母親的臉竟然能轉到後腦勺的位置時,我已嚇的如篩糠般抖動;趕緊閉上眼睛,不敢再往下看,身體早就綿軟無力,渾身也被冷汗濕透。
好在,沒多久又聽到他家的後門傳來咚咚的敲門聲時,聽到他父親在門外不斷喊著“小田”和“臘花”的聲音,“臘花”正是他母親的名字;看來這喊聲把小田的母親也驚到了,房間內的怪聲戛然而止。通過小田父親的不斷擂門,想必小田的母親剛才不僅僅是關著門,而且還用門栓給栓起來了;隨著吱喲一聲後門被打開,光線從屋外射進屋內的同時,接著就聽見他父親進來了,然後接著聽他又說了一句:“你在屋裏把門關了做鬼啊”。
顯然他父親也不太理解臘花為什麼大白天在家也把前後門給關著。
我還是一動不敢動地沉默在閣樓上,心早已在嗓子眼的位置怦怦地劇烈跳動著,我很忐忑,不知他母親後來有沒有發現我;待到小田不久後醒來,我才假裝和他一樣睡眼惺鬆地下了樓,從木梯上下來的那一刻,我腿軟的幾次差點滑下來;我緊張地用眼角瞄了一下已站在堂屋內的小田的母親,她好象沒看我,更象沒發生任何事一樣,臉部和平時看到的沒有任何區別;仿佛剛才那極度扭曲的動作,那黑炭似的臉和鮮紅的鮮血根本就不曾在她的臉上和身體上出現過;我低著頭,喘著粗氣,出了大門就逃跑似的回了自已的家。
不過事後,關於這次發現,我不敢告訴任何人,包括我的父母,因為我有點懷疑自已看到的是不是真的,還是有一種幻覺;不然怎麼解釋一個人能做出那種匪夷所思的動作。
當然,我後來好幾年沒敢再去過他家,隻到我讀初二那年的某個晚上,他父親衝到我家來大聲呼救,說他老婆喝農藥了。
我們全家匆匆趕了過去,在昏暗的燈光下,他母親正翻滾在地上,臉部皮膚緊繃,牙關緊咬,嘴唇發黑,雙目緊閉,兩手變幻著遊泳和飛翔的姿勢,兩隻腳不停地作蹬踹的動作,全身抽搐並扭曲著,像極了我當時看到她房間做的動作;地上躺著一瓶除草劑已喝了大半,隻有一點點從瓶口向外時不時地滴出來,地上濕了一大片,屋子裏是一股嗆人的農藥味。
這時村裏很多人也聞訊趕了過來,我爺爺建議給小田的母親灌肥皂水,鬼老漢說來不及了;後來,有人建議往鄉衛生院抬,這時我驚訝地發現他姐和他爸已哭的泣不成聲,而小田卻並不在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