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突然有些不忍,隻別過了頭,道:“祝融王已經答應了和談,隻等元帥進京。”
“是嗎”,長風列缺的聲音聽不出一絲波動,“那麼,三日後。出發。”
蘇將軍的拳頭攢起,最終還是鬆開:“元帥,末將逾越。隻是元帥,您,還會回來吧。”
長風列缺少淡道:“自然。我不會死在祝融京城。”
蘇將軍欲言又止。他總有一種感覺,坎將此去,很可能就再也不會回來了。這場席卷三國的戰爭,突然變得渺茫起來。當初,是坎將把迷茫的帛書人從那種狹隘的境地裏帶了出來。可是如今,他是要拋棄他的祖國和追隨他的人民了嗎?
長風列缺突然煩躁起來,他隻道:“蘇將軍,你先下去吧。讓本帥一個人靜一靜。”
蘇將軍張了張嘴,今天的晨會,又不進行了嗎?但是最終,他還是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於是他便永遠失去了說出這句話的機會。
自此,整整兩日,坎將閉門不出,也不見人。所幸的是到了第三天,他從房間裏走了出來,然後開始埋首處理堆積了兩天的軍務,不至於直到他走還懸而未決。他沉浸在那些枯燥乏味的公文裏,好像這一輩子都再也不能了。蘇將軍看著他樣子,隻覺得心驚。不知道為什麼,總會覺得,坎將身上有一種自暴自棄的感覺,好像要把自己完全折磨垮。
但是他以為那是他的錯覺,他也沒有說出來。於是這些話。他也再沒有說出來。
第四日,帛書使,整裝出發。
這幾日都沒有怎麼說話的長風列缺,卻突然變得嘮叨起來。他不厭其煩地對蘇將軍交代一遍又一遍,以及各司其職的將領們,簡直覺得自己從前為什麼從來都沒有發現元帥是這樣細心,而這種感覺讓他們覺得受寵若驚。
之後便是出發。輜重車輛不多,大多是輕騎。帛書坎將沒有騎馬,而是跟花氏一起呆在馬車裏。這的確是有些古怪,但是總不能把昏迷不醒的花氏一個人留在馬車裏。人人都道坎將是離不開花氏,即使她已經昏迷不醒。
知道真相的,隻有隨行的孫軍醫一人。
直到車輛行至城外,孫軍醫終於耐不住,求見坎將:“元帥,您真的已經決定了嗎?要知道,把九小姐送到祝融王身邊,即使她能夠好起來,隻怕……”隻怕也寧願自己還沒有醒。
長風列缺自然知道他沒有說出來的那句話是什麼,他小心地調整了一下躺在自己懷裏的人的頭,即使她根本不可能出聲說她自己不舒服。他低聲道:“本帥,已經決定。軍醫。不必再掛懷了。如果有朝一日她要恨我,就讓她恨我好了。”
孫軍醫忍不住道:“元帥!九小姐到底做錯了什麼?您竟要將她轉送給其他人!若是她醒過來,隻怕會覺得這是奇恥大辱,然後再無顏苟活於世!”
“軍醫!”
“即使元帥怪罪,屬下也一樣要說。元帥自以為自己是在救她,可是卻其實是將自己的姬妾轉送他人。九小姐賢淑,又已經為元帥產子,並沒有過錯。就算沒有名份,也服侍元帥已久,還望元帥三思!”
“軍醫!”長風列缺突然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在提醒他花九夷往日的點點滴滴。她的每一點每一滴的好,每一寸每一處的柔腸。說什麼送人,什麼過錯。即使她有了天大的錯,他又如何舍得將她讓出去。他怎麼甘心!
孫軍醫冷淡地看著他,而後負手,緩緩地道:“元帥自己明白,自己肩負的是什麼。您的身後,有帛書千千萬萬的百姓。您現在,是要將九小姐送給別人,還是要將帛書的未來拱手讓出?!請元帥三思!”
長風列缺目中一凜。他的手無意識地收緊。
孫軍醫看了他一眼,那種眼神,不知道為什麼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意味。然後,他從懷裏,掏出一塊玉佩,交到了長風列缺手中。長風列缺低頭看了一眼,是鎮南侯府的玉佩。原來他竟然是鎮南侯的人,一直以來都在他身邊照顧著他。對他,自然也與旁人不同。他是把他當成一個後輩來看待。
長風列缺正在發怔,孫軍醫已經拂袖而去。人群中傳來驚呼聲。喚醒了長風列缺的神誌。
一個士兵急忙上前稟告:“元帥,孫軍醫觸柱!”
長風列缺一驚,迅速放下花九夷,跳下了車,前往查看。孫軍醫年紀已經長,此時觸樹,滿頭鮮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長風列缺抿緊了雙♪唇,然後眾人給他讓出一條路來。他單膝跪下去,垂下了眼睛:“軍醫。”
孫軍醫意識已經有些渙散,但是雙目依舊盈滿了不甘心。他直視著長風列缺,一字一頓地道:“若歸,請稟告老侯爺,屬下,有負重托!”
長風列缺替他瞌上了雙眼。
天地有一縷浮雲,悠悠隨風散去。飄渺無蹤。
身後的人躊躇著道:“元帥……”
長風列缺垂著眼睛站了起來:“著人好生安葬,我們,繼續上路。”
以死相諫,不管上位者是否聽的進去,其心,已可昭日月。
他回到車中,重新把花九夷抱了起來。她柔軟的身軀,給了他最後一點力量。支撐著他把剩下的路,一步一步地走完。絕對不會退縮,或是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