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霜姑姑會對我仁慈,但她對我的仁慈也僅限於此。三天過後,該下床幹活的還是要下床幹活,向來,宮廷裏重疾纏身的太監宮女最後的結局隻有被人抬出宮,被宮廷永遠地拋棄——因為皇宮裏從來就不養沒用的人。
誠然,這樣的對待未免太過冷酷無情,可是,我明白,宮廷製度如此,紅霜姑姑對我,已算是仁至義盡。
我抬起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自嘲的苦笑浮上嘴角。我這副飽受摧殘的肉身竟還沒被我自己折騰死,果真是頑強得不可思議……
我好不容易走到寢房的門口,正想推門進去,忽然感覺頭頂上蓋下一片陰影,我抬起頭,推門的手停在半空,整個人愣住了。
“終於讓我找著你了。”男人大手一攬,順勢推門把我帶進屋內。“發什麼呆吶。”他奇怪地看著呆若木雞的我。
“啊!好痛!”直到下`身傳來一陣刺痛,我才回過神來,望著眼前傲氣十足的男人,哭笑不得。
這十四阿哥呀,英雄救美的動作還是那麼缺乏技術含量。
十四阿哥意識到自己弄痛了我,於是馬上鬆開摟住我腰間的手,改去扶我的肩膀。“怎麼那麼不小心……”隻聽他口中小聲喃喃。
唉,我無語了。
我本是打算坐下的,可是,按照我現在身體的狀況是不允許我這麼做的,而且,剛才一路走回房,我已是精疲力竭,兩腳打飄,所以,在站和坐都不行的情況下,我隻能選擇趴著,在床上趴著。縱使我這樣的行為很不合時宜,或者說是於禮不合,我也顧不了那麼多了,我下午還必須洗很多衣服,眼下要養精蓄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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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在床鋪上躺下,舒心地籲了一口氣,一道身影也利索地跟著翻身上床,躺在裏側,如入無人之境。
十四阿哥一氣嗬成的動作把我驚愣得半晌說不出話來。這……這好像是我的床吧。但又轉念一想,我似乎根本沒有計較的資格。這整座皇宮都是他愛新覺羅家的,何況是洗衣房裏的一張床?成,他十四爺愛躺就躺,躺哪兒都隨他高興,我管不著。
“聽說你被人打了。”十四阿哥兩手枕在腦後,望著屋頂的天花,口氣淡淡的。
“十四爺的消息還真靈通。”我臉朝外訥訥道。敢情全世界都知道我被打了二十大板?還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吶。
“傷得嚴不嚴重?”十四阿哥的言語裏似乎有那麼一點點關心。
唉……我在心裏嘆了口氣。二十大板啊,您說嚴不嚴重?
“我瞧瞧。”見我久久不說話,十四阿哥幹脆坐起身,作勢就要掀我的裙子。
他想幹什麼!十四阿哥毫無顧忌的舉動著實把我嚇得不輕。“不行!”我驚叫,直覺就往床外躲去,說什麼也不能讓他踫。
“啊!”誰料我這麼一閃躲,人在床沿撲了個空,重心一歪,整個身體就直接向床下滾。
要命,這下肯定摔得傷上加傷,不痛死才怪。掉下床的一瞬間,我悲哀地想。
然而,預期的疼痛卻並沒有來光顧我的身體——男人的手臂及時地圈住了我。
“不讓瞧就不讓瞧,用不著那麼激動。”十四阿哥把我撈回床上重新趴好,聽他的口吻,好像做錯事的人是我。
我激動?!我怎麼能不激動!心底剛冒出的一絲絲感激,剎那間灰飛煙滅。我一個姑娘家傷在那種地方怎麼可以隨便讓男人看的!
再說說,我這一身的皮肉傷是從哪裏來的?還不是你四哥賞的?為的,不就是我走了黴運無巧不巧撞見你那個當皇太子的二哥和洗衣房裏的宮女亂搞男女關係!
可能是一直以來壓抑得太久,而十四阿哥的話就像是壓在駱駝背上的最後一根稻草,我眼眶一熱,眼淚就不受控製地掉了下來。
為什麼找上我的總沒好事?想起之前遭遇過的那些事,我越發覺得自己淒慘,眼淚越掉越多,終是哭得稀裏嘩啦,又是淚水又是鼻涕的。
一條手絹垂在我眼前,十四阿哥皺起眉頭看著我,臉上盡是嫌惡的表情。“醜死了,拿去擦擦。”他別過臉,對我眼涕交縱的臉慘不忍睹。
我一聽,覺得更傷心了,不客氣地扯過他手裏的手絹,重重擤了一下鼻涕,邊哭邊大聲抱怨︰“我為什麼不能哭?這裏吃不飽,穿不暖,成天洗不完的衣服,還要隨時挨板子,就連哭……都要被人嫌醜!”
這裏根本就是地獄,絲毫看不見希望和光明!不讓我哭,我偏偏就是要哭!
哭著哭著,眼楮無意中瞥見十四阿哥右手掌大拇指和食指間的胯口上有一抹暗紅,我猛地止住了眼淚。
“怎麼不哭了?”
哭聲驀然停止,十四阿哥轉過頭,神情不解。
“你的手怎麼了?”我抽泣著問。
十四阿哥不以為意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傷口,輕描淡寫道︰“早上騎馬練箭的時候,不小心給弓弦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