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珠沿著眼角悄悄滑落,是悲?是喜?

半夢半醒間,似乎有人溫柔地吻上我的眉角,是憐惜,是心疼,那輕柔的踫觸流溢著叫人心醉的柔情。

浸透衣衫的汗水驅走了的高熱的體溫,卻也帶來了抵擋不住的疲倦,身體就像是剛經歷了一場殊死的肉搏,濃沉的倦意如洶湧的潮水般席卷全身,人漸漸完全失去了意識……

等我再次張開眼,眼前已是一片白晝的亮色,我發愣地瞪視著梁枋上的蓮花紋彩繪,突然有種久違人世,死後重生的感覺。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有人躡手躡腳地走近床邊。

“我的姑奶奶,你總算醒啦!”那人見我睜著眼,如釋重負地大呼。

我伸出手,拉拉秋桂的衣袖,咧開嘴笑了,秋桂的聲音永遠是那樣活力四射,即使是大呼小叫,聽起來也是格外親切。

秋桂也露出笑容,擰了塊毛巾遞給我擦臉,然後坐到床邊。“還覺得哪兒不舒服嗎?”

“餓了。”我想了想,說道。

“那你等著,我去給你端吃的。”

不一會兒,秋桂端著托盤回來了。雖然隻是一碗清淡的菜粥,但也足以讓饑腸轆轆的我看得饞涎欲滴,我不由感嘆,這做人吶,能吃能睡才是福,生病臥床勞人累己,太痛苦了。

“我睡多久了?”大半碗菜粥下肚後,人覺得精神了許多,我問秋桂。

皇宮裏有規矩,為了避免染病的宮女把不吉利的病氣過給內廷的主子,宮女倘如得了病,是必須立刻隔離到宮外去的。病好了,又遇上主子開恩,仍然記得你,說不定還有回內廷伺候的機會,要是久病不愈,那麼死後也就是一張草席裹屍,草草埋了了事。△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所以說,生病是宮女最害怕的事情,而我現在卻能安閑地坐在這裏吃粥,同秋桂說著話,這就顯得太不尋常了……

秋桂看著我,大嘆了口氣︰“整整一天一夜!你不知道,一見你暈倒,十四爺抱著你,人急得跟發瘋似的,要不是後來你醒了過來,難保十四爺不會把永和宮的屋頂都給掀了,你沒瞧見,那錢太醫被十四爺吼得今後都不敢再來咱們永和宮啦……”

我扯動了一下嘴角,臉色尷尬,表麵上埋頭一口一口喝著粥,心裏卻是暗自叫糟。托十四阿哥身為皇族特權階級的福,我沒有慘遭被丟出皇宮自生自滅的命運,可是照秋桂說的鬧出那麼大的動靜,我和十四阿哥那點“奸情”豈不是弄得永和宮人盡皆知了?

“玉。”

“。”我聞聲抬頭,卻見秋桂臉上的神色不知為什麼突然嚴肅了起來,隻聽她說道︰“十四爺對你用的那份心,這回大夥兒都瞧見了,你可別傻不愣登地白白讓這麼好的機會給溜了。”

我茫然地看著秋桂,不明白她什麼意思。

秋桂無奈地搖搖頭。“說你是小傻子吧,你還真傻得冒泡。”

我傻得冒泡?我被秋桂的話逗笑。“請教咱們聰慧可愛的秋桂姐,我怎麼個傻得冒泡啦?”

秋桂嗔了我一眼,那眼神裏大有嘆惜我朽木不可雕的意味,我嘴邊噙著笑,正要開口賠不是,猛然間想起了什麼。

那天我在德妃寢房門口值夜,秋桂值的是外間,外間和門口也就隔著一條竹簾,換句話說,要是門外有些什麼動靜,外間裏的人能聽個一清二楚,也就是說那晚十四阿哥對我說的那些話,秋桂全都聽見了……

我輕輕一笑,對秋桂說道︰“皇上已經給十四爺指了婚,人都定了下來,哪兒還有我的份兒?”不出意外,姍將會成為十四阿哥的嫡福晉是鐵板釘釘的事情,如今差的也隻是一道指婚的聖旨了。

“那可說不準。”秋桂一臉不以為然,伸手接過我手裏的空碗,湊近我的耳邊低聲說道︰“十四爺對你那麼上心,指婚的嫡福晉指望不上,但隻要你點個頭,跟著十四爺做個妾,那還不是十四爺一句話?佔著爺的寵,將來再給爺生個兒子,母憑子貴,讓十四爺封你做側福晉,好日子不輸給正室福晉!”

秋桂的一番話讓我愣了半晌說不出話來。

在這個以一夫一妻多妾為婚姻製度的時代,男人的正房大妻固然隻有一個,但是隻要男人高興,偏房小妾想要多少就要多少,不夠的話,還有通房丫頭在後麵排隊,妻妾成群是這個時代的法律和道德觀賦予男人的正當權利。

跟著十四阿哥做妾啊……我需要把自己搞得那麼落魄嗎?

秋桂見我不說話,於是又說︰“不是有句話說,妻不如妾麼?再說了,你看這東西六宮的主位娘娘裏有哪個是正宮娘娘了?”

秋桂以她的角度為我出謀劃策,建議我采取迂回戰術,曲線上位,她的好意我懂,但是,這樣世故老成的話語從一向行事大大咧咧,心無城府的秋桂嘴裏說出來,我頓時感到不可思議,不禁目瞪口呆。

這皇宮內苑果真是個待不得的地方,再純潔無瑕的心靈,在這兒待久了也會全然變了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