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下身子來，與土炕齊平身子，闔上眸子，輕輕的嗅屬於朱茂铖身上淺淡的龍涎香。
若是朱茂铖睡過這地方，該是如何，都會有縷縷暗香殘留。
時辰一分一秒渡過，朱鳳澤仔細感受餘香殘留的氣息足足有十來分鍾，除此之外，他順道兒在腦海中模擬了一番朱茂铖躺在土炕上，病得不清的情景，心髒好似被無形的大手攫住，疼得他臉色微白，抿著嘴，額角有汗水滴露。
他在試圖與朱茂铖建立共情的橋梁，感受當時屬於朱茂铖的內心世界。
恍惚中，思維的宮殿恢複出一場房間裏發生過的對話——
老板娘段雪茹婀娜多姿的倩影打在屏風上，她在給床上發高燒的男子喂藥，一小口一小口的喂著，時不時用言語調戲。
屏風後，個頭不高的小女孩饒有興味的目視這一幕，眸底閃過嗜血之色，嘴角輕輕的勾了勾。等段雪茹扭著蠻腰消失後，小女孩站在炕前，聲音冰冷，道：“死沒？待會兒這便要化為人間的地獄。”蒼老、粗嘎的老婦人嗓音。
躺在炕上，蓋著味道難聞灰撲撲被褥的男子聽聞蒼老的婦人聲，沒有意外，他唰的一下睜開了眸子，眸子猩紅一片，臉頰滿是潮紅，鬢角染了汗水，唇是不正常的青白色，他語色艱難的道：“你要幹什麼？”
“喲？擔憂其他人，嗬，你不如擔心擔心你的姘頭來不來救你，別怪本座不提醒你，再過半個時辰斬月門的聖使便要前來迎接本座，本座要把你交出去，換取十二連環塢與斬月門共建友好的關係。你可乖乖的，別死。”
“咳咳咳……”撕心裂肺的的咳嗽，朱茂铖闔上眸子，不想搭理蒼月。
“怎麼，不理我？”蒼月上前，幾乎是趴在他耳邊說道：“別忘了，是你害死整座客棧的旅人。”
“為什麼？”
為什麼是因他殺害無辜之人，且，想要他內疚。
“為什麼？”蒼月有些奇怪的看著他，道：“因為本座樂意，本座高興。”
“哦，”朱茂铖閉合眸子，呢喃道：“那你放心，我也挺樂意，挺高興的。”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他人的死亡，他不可能幹涉，更別提會不會內疚。
他的手上，沾滿的血腥不少，不是那種心慈手軟之人。
朱茂铖突然睜開了眸子，往虛空處望來，朱鳳澤心下一駭，仿佛無形中，隔著時空，隔著距離，兩個人在不同的時間內，對視上了一眼。
寂靜中，針落可聞。
廊上傳來了腳步聲，隨後，冷瑄的聲音在不遠處的門外響起，他道：“殿下？”
朱鳳澤從共情中脫離思緒，整個人好似從水裏撈出來一般，大汗淋漓，等冷瑄入內，他立馬吩咐道：“啟程，前往斬月門。”
他知道了斬月門的老巢在哪兒了，興許，這要感謝他與朱茂铖之間的心有靈犀。
下了樓，何曉風與唐瀧相談甚歡，似乎是在談菜肴。
兩人間，朱鳳澤與冷瑄氣勢洶洶，均愣，唐瀧唰的站了起來，動作幅度之大，掀翻了二板凳，他問：“鳳澤，怎麼了？”
朱鳳澤平靜道：“九皇叔未死，目前在斬月門老巢。”
“意思是，我們要走了？”唐瀧哀嚎，他還沒休息夠。
“你要是不想走，可以留下。”朱鳳澤與之擦肩而過，利落道。
唐瀧歎了一口氣，問：“不，走走走。我隻想知道，我們晚飯在哪裏吃，斬月門嗎？”
朱鳳澤：“……”他們和斬月門關係有那麼好？
好到可以推杯換盞，蹭晚飯？
或許，吃階下囚的牢飯，總該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