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春的竹葉青和臘牛肉、五梅鴿子、魚羊雙鮮,都是遠近馳名的。

陸小鳳是個很講究吃,也很懂得吃的人,但是如果與自己一起吃飯是一位深不可測的人物,那麼再講究也隻覺得渾身不痛快。

“你可真正陰魂不散。”陸小鳳喝著對方倒的花雕,露出無奈的笑容。如果有什麼比無奈更無奈,那麼莫過於無論走到哪裏,都能遇到讓自己無奈的人。從金鵬王朝據點出來,陸小鳳總共上了兩次酒館,兩次對方恰好都在酒館,實在難以用巧合形容。

“我有時候真懷疑,你是不是什麼都知道?”陸小鳳鬱悶的灌了一口酒。

蘇擇與花滿樓不由笑了笑,並未放在心上。

“沒有法子,這算是什麼回答?”陸小鳳或許是喝的高了,抱怨道,“這一桌子酒菜最多也隻有五兩銀子,這見鬼的回答卻要五十兩。”

花滿樓淡淡地微笑著,他默然的問道:“他說沒有法子,難道就真的沒有法子?”

陸小鳳極為頭痛的抓了抓自己頭發,痛苦的道:“西門吹雪既有錢,又有名,而且還是個徹底的自由漢,從來也不管別人的閑事,再加上六親不認,眼高於頂,你對這個人能有什麼法子?”

花滿樓不太相信,他說道:“但有時他卻會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奔波三千裏去複仇。”

陸小鳳不由無言,他歎口氣說道:“那是他自己高興,他若不高興,天王老子也說不動他。”

陸小鳳說到這裏,忍不住看了蘇擇一眼,忽然說道:“何況,現在又不想找西門了。”

花滿樓微微一愣,他仿佛感覺到陸小鳳的心中掙紮,好奇的問道:“為什麼這麼說?難道你想到可以找的其他幫手了?”

“沒有。”陸小鳳微微苦笑一下,才說道:“隻是,太危險了。”

“危險?陸小鳳居然會嫌棄危險,真是太陽從西邊升起來了。”蘇擇不由笑了笑,隨後蘇擇稍微遲疑一下,說道:“今天早上我給自己卜了一卦,卦上說這兩日要找我的麻煩的人,可能會找上門。若是你不嫌更麻煩,我倒是可以幫你一把。”

“麻煩?你有麻煩了?”陸小鳳眼睛一亮,說道:“麻煩好,你有麻煩,我倒是可以方向找西門了。”

“擦!我有麻煩了,你居然這麼高興?”蘇擇鬱悶的抿了一口酒,他說道:“你也太不給麵子了吧?”

“我還真不願有人找你麻煩,因為找你麻煩的人九成九可能必死無疑。但是比起讓西門見到你,我情願你一輩子被人找麻煩。”陸小鳳認真說道,他整整看著蘇擇,說道:“你讓我給你找《太亙六論》,我可以幫你找。但是我有一個要求。”

“說。”蘇擇放下酒杯,認真道。

“永遠不要和西門比劍。”陸小鳳說道。

蘇擇遲疑一下,正要回答,就忽然聽見門口發生一陣騷動,一陣驚呼。一個人踉踉蹌蹌地從門外衝進來,一個血人。四月的春陽過了,正午已偏西,斜陽從門外照進來,照在這個人身上,照得他滿身的鮮血都發出了紅光,紅得令人連骨髓都已冷透。血是從十七八個地方同時流出來,頭頂上、鼻子裏、耳朵裏、眼睛裏、嘴裏、咽喉上、胸膛上、手腕上、膝蓋上、雙肩上,都在流著血。

就連陸小鳳都從未看見過一個人身上有這麼多傷口,這簡直令人連想都不敢想。這人也看見了他,突然衝過來,衝到他前麵,用一雙已被鮮血染紅了的手,一把抓住他的肩,喉嚨裏“咯咯”地響,像是想說什麼。可是他連一個字都沒說出來,他的咽喉已被割斷了一半,但他卻還活著。

這是奇跡?還是因為他在臨死前還想看陸小鳳一麵,還想告訴陸小鳳一句話?陸小鳳看著他猙獰扭曲的臉,突然失聲而呼:“蕭秋雨!”

蕭秋雨喉嚨裏仍在不停地“咯咯”直響,流著血的眼睛裏,充滿了焦急、恐懼、憤怒、仇恨。陸小鳳道:“你是不是想說什麼?”

蕭秋雨點點頭,突然發出了一聲絕望的慘呼,就像是一匹孤獨、饑餓、受了傷的狼,垂死前在冰天雪地中所發出的那種慘呼一樣。然後他的人突然一陣抽搐,仿佛有一根看不見的鞭子,重重地抽在他身上。他想告訴陸小鳳的,顯然是件極可怕的秘密,可是他永遠說不出來了。

他倒下去時,四肢已因痛苦絞成了一團,鮮紅的血,已漸漸變成紫黑色。陸小鳳跺了跺腳,振起雙臂,高大的身子就像是飛鵬一樣,掠過了四五張桌子,從人們的頭頂上飛出,掠到門外。青石板鋪成的長街上,也留著一串鮮血,從街心到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