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
遽降一夜的大雪涉足不進他們的激戰區,雪花在他們周遭方圓被真氣蒸發掉,地上一片淩亂的腳印,將積雪淩踐成一灘灘的水漬。
兩條身形不曾泄露出稍些疲倦之意,神完氣足的往來纏結,施展出諸般騰挪縱躍的閃電身法,一招快似一招,天際劃過的流星及不上他們的迅速。
最後一招,雙掌在空中交彙,炸出一聲悶雷般的巨響,摧勁的颶風驟卷大片雪花。
兩個人身形劇晃,繇子斷線似的遠遠跌出,口中鮮血狂噴。
唐夫人新近研製出的暗器——“磷火”壓軸出手,一枚不剩的自袖底飛出,宛若夏天的螢火蟲兒於月光下綻放的魔法幻影,在銀雪落錯之間,淡瑩瑩地交織成一張蒙蒙光網,天羅地網地兜套住血魔整個身體,隻見他身上暴漲磷鑠,碧藍光華一現,忽又隱沒進血魔的身體裏。
火毒噬心焚筋的劇痛,無論換作誰也抵擋不住,血魔長聲慘嗥,萬年不融的冰容顯出痛楚的神色,雙手緊捂胸口,強忍遍體創傷,奮起殘存不多的餘勇,拔足飛奔而去。
唐夫人無心理會血魔的死活,大損內元之下催動殘餘的真氣,激發“磷光”用去了他的全部力氣,現在就算手上有把利刃,他也沒足夠的勁頭去砍血魔的腦袋。
“這……這算……完了……”
有氣無力地在地上揮揮手,搖晃著撐起身子,趁自己身心衰竭之前,速走為上。
幸虧唐夫人最擅長的是暗器,而暗器這類玩藝兒最是輕便易攜帶。
此刻他不得不感謝老天爺安排他投胎至唐門,而非成為紅臉關夫子的後裔,倘若他學的是刀法,恐怕臨時找不到周倉來替他扛那把重得壓死人的青龍偃月刀。
可是,每跨出一步,就牽動到各處傷口,全身痛得象要散架一樣,注定日後要在床上躺好長一段時日。
愛麵子的唐夫人還是這麼死要麵子,不管受了多沉重的內傷,仍要打腫臉充胖子。
絕對應了那句老話——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唐夫人步履踉蹌,努力不使自己難堪的摔倒,嘴裏甜甜腥腥的,一口鮮血在喉頭湧上湧下。
混蛋、混蛋、混蛋……
他心裏罵的不是那個跟他鬥得死去活來的血魔,而是害他下江南的罪魁禍首司馬相公。
同血魔鬥得兩敗俱傷,沉重的內傷連帶著心情也煩亂不堪,所以唐夫人一股腦兒地遷怒到司馬相公頭上,“混蛋混蛋”的忿恨難膺。
“咯吱咯吱……”
是有人踩到積雪而發出的聲音?
此時天將黎明,誰會在這種時候出現在荒無人煙的小徑上?
“早起的人兒好事多,難得我會碰上這麼狼狽的你。”傘下的笑臉洋溢著幸災樂禍,若教唐夫人睹見,準會二話不說一拳揍癟它,“久違了,夫人。”戲謔的調調兒當真是那個冤家。
唐夫人不用抬頭便知來人是誰,一時忘了嘴裏含著的鮮血,怒從中來,猛地仰起小臉,破口大罵:“混……哇……”
鮮血張口箭般直飆,濺灑那人前襟一大片豔紅,身子如泄氣的皮球頓時委倒。
“夫人,夫人……”那人一把扶住唐夫人搖搖欲墜的身軀,關切地急叫,“你要不要緊?”
素傘被風吹出老遠,輕輕飄落雪地。
“我下次再罵你……”
唐夫人倒進那人懷裏,咕咕噥噥地闔上雙眼,心下寬慰之餘,將所有事情拋置腦後,以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