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薛曄——”艙外又傳來這麼一聲。
淡忘的記憶被倏然提醒,葉善恍然大悟,果斷揮開何玉的大手,即刻對身邊剛爬起的人吩咐道:“去請薛大人進來。”
功夫不大,一名白衣男子踏入艙中。
端整細致的容貌原應更勝葉善幾分,可惜一道醜陋疤痕將整張臉的完美破壞殆盡,讓人見了雖不致感到悚目驚心,卻將他屬於纖秀的俊雅柔和一掃而空。
“葉世兄好多年不見了。”那名白衣男子一見麵,就向葉善拱手道,騫然瞥見艙內一團亂糟糟,不禁歉意地笑笑。“小弟是坐官船來了,忘了囑咐他們一聲,反令葉世兄受驚了。”
“好說好說,薛大人一向安好嗎?”葉善不介為意,世故的臉上微透真摯的誠懇。
這位被葉善稱為“薛大人”的白衣男子,便是名噪京華的“寵兒”薛曄,自他六歲時被當時尚為皇太子的當今聖上留住宮中,一直是由當今聖上撫養成人的。
“原來洛仙也在。”薛曄一眼瞧見雜在人群中的洛仙,微然頷首示意。
“薛公子……”洛仙聲若蚊蚋,羞赧地紅染兩頰。
“薛大人也認識洛仙姑娘嗎?”葉善心中一動,問道。
“前幾日我曾至晴歌舫聽過一曲。”薛曄不疑有它,如實告之。
葉善心裏哪還有不清楚的,單觀洛仙看到薛曄的異樣神情,即知她托病的緣故。
神女有心,襄王無夢,空負了佳人一片癡情,葉善暗暗好笑。
“我聽說你到了金陵,去找你時撲個空,底下人說你來了晴歌舫,所以我就隨後趕來。”
“此處說話多有不便,我們回去再說吧。”葉善說這句話的用意是在證實自己的猜測。
“葉公子……”洛仙果不其然地開口了,“你不是專程來聽賤妾的歌嗎?就請你與薛公子暫且寬坐,賤妾願獻歌一曲,以助雅興。”柔柔的目光含情春水般凝睇薛曄臉龐。
“公務在身,葉世兄我與你改日再來吧。”薛曄心有旁鶩,無法領會洛仙的盛情。
洛仙嬌靨一黯,葉善旁觀者清,勸道:“既然來了就聽聽吧。”
“可是……”薛曄欲待再言。
“看我薄麵上吧。”葉善攔下他的去意。
“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台,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小園香徑獨徘徊……”
嫋嫋的歌聲,吐出縷縷情絲,一斛柔腸訴付曲中,不知可有聞弦歌而知雅意的憐香人?
“好、好……”葉善附和地拍拍手掌,注意到洛仙的一雙俏目盡往薛曄身上偷覷。
“前些時日聽說京裏要下來一位欽差大人,我想薛大人就是那位代天巡狩吧?”
“我來江南公務倒在其次,主要是為了遙兒。”
“咦,有遙殿下的消息了?”聽到此處,葉善神色頗見震動。
“聽說有人在江南見過她出現,因此我才會趕來江南尋找她。”薛曄的神情忽現挹鬱,落落寡歡的愁容難以排遣,“三年了,不論是皇上還是我派出無數人尋訪,仍是找不到她的下落,猶如石沉大海,一點消息也得不到,即使她平安無事,也該讓我們得知呀。”
“當初她這麼做也是為了成全你。”葉善就事論事,希望能開導薛曄。
“她已經幫了我許多次了,她為了我女扮男裝十六年,為了我與皇上父女反目,又為了我遠走他鄉,是我辜負了她……”惆悵湧上心頭,薛曄自覺虧欠她良多。
“她是你的妻子,而你卻心中另有所愛,憑她的身份立場,你教她如何自處?她拚命在躲避你們並非沒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