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玫瑰與白玫瑰BY——mossmarr
【零】
無論如何她還是感謝和他的相遇。不管後來發生了什麼,最初對命運一無所知的他們總是無辜的;又或者一無所知的隻有她一個。然而他還是在那一天邁著沉穩的步子向她走來了。隻為這個,她想,一切便微不足道。
【一】
那年她十二,臉上的絨毛沒褪幹淨,細胳膊細腿細脖頸,前麵後麵一般平。每天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套上那件三個月沒洗的男版XL號廣告衫夥同假發子帶領孤兒院一幹人等上躥下跳爬樹掏蛋,或者撿了石子去砸後麵風景區別墅的窗戶。倒也幹過些有建設性的,比如說秋天裏爬上樹幫院長摘柿子,一筐一塊錢,自己還能吃個水飽。
土方十四郎來的那天她正坐在樹杈上摘柿子摘的不亦樂乎,嘴裏哼著荒腔走板的歌,兩條細白的小腿垂下來,陽光下逼人的光彩生生刺人眼。陪在旁邊的院長咳了咳,她才反應過來向下看。
呀,多帥的一張臉呀。她當時隻有這麼個念頭。
一路上院長囉囉嗦嗦講個沒完,她一句也沒聽進去,隻在心中反複計算他看到自己粉紅色底褲的可能性。
臨了一直不吭聲的男人終於張嘴了,大概意思是,他想收養她,讓她準備準備。
鄂美那幫小姐妹們聽說了這事都挺高興,晚上撲在她床上,說要不怎麼講,什麼人什麼命,卷子你命好終於找了主,從此該過好日子了。
怎麼說話呢這是,又不是窯姐兒找哪門子的主呢。她在心裏吐槽。況且這哪是命啊,假發子已經被領走了,但凡正常點的也隻能選我了吧。
當然麵上她還是微笑,熱情地鼓勵鄂美她們說別著急,你也一定行的,隻要把你的下顎洗白點。
【二】
孤兒院門口那顆大梧桐樹的葉子仿佛一夜之間變黃了。就在那一天土方來接她。她看著那個人一步步走過來,黑亮直順的發絲嚴絲合縫地貼合秋風的韻律,梧桐葉子以無比靜謐優雅的姿態旋轉著落在他的黑色呢子大衣上。不知為什麼她輕而易舉地就相信,是這個人了,新的好的生活就在他身後麵。
當然她並沒有用小鹿的姿態輕盈地奔到他身前。急切會削減女人的價值,這個道理她是明白的。她隻是有點不情願地扯著她的肥大廣告衫踱到他麵前低頭承受他的打量。靜默許久男人都沒說話,等她意識到這開場白或許該由自己來念的時候對方已經轉身鑽進車裏翻翻找找,不久尋出個紙包塞進她手裏。
她打開紙包的時候滿頭黑線。算了或許他還未來得及了解這年頭喜歡豹紋大衣的都是半老徐娘,你不能把這種東西交給少女。這是他送她的第一件禮物,她該全力表現自己的歡喜。
可是呢……她看著男人那張麵癱的臉。她想,這人對這種事或許並不在意。
【三】
不,土方十四郎並不隻是麵癱這麼簡單。一個麵癱不會在她吃甜食的時候眉間擠出萬丈溝壑,幽黑瞳孔渙散開來,眼神凶狠仿佛幾世仇人;也不會在和她偶爾對上眼的時候慌亂的逃開,抓耳撓腮坐立不安。應該說,他是個隱藏在常規性麵癱表象下的重度中二症患者,同時或許還有嚴重的被害妄想傾向。
這讓他們之間的溝通變得格外艱難。應該說,土方壓根害怕和她講話。在最初幾天的努力宣告失敗後,她不得不開始配合他那種沉默的氛圍。每天早晨他們在門廳碰頭,土方開車送她上學。傍晚放學她自己乘公車回來,晚飯已經擺上桌。飯桌上他們各自抱著碗白飯幹嚼,偶爾淡地過分她溜邊夾口青菜,盡量不去碰觸他擠在上麵的蛋黃醬。晚餐完畢他洗碗她拖地,然後他們逐一洗漱各自回屋休息。完美的一天,無需任何言語亦過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