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痛快。
“羅醫生,我想跟韓先生單獨談談,先失陪了。”子軒從椅子上站起來,朝羅醫生點點頭,同韓辰一起走出房間。
走廊空蕩蕩的,韓辰走在前頭,子軒聽著不遠處男子沉重的腳步聲,心中有些恍惚。一個多月前還是親如兄弟的兩人,如今卻是再也回不去從前。
韓辰在角落盡頭停下,聲音有些微的沙啞:“江子軒,我不會答應簽字。”林浩是他的死穴,像罌粟那樣,令他痛恨至極卻又欲罷不能。
可是人已經死了,陰陽相隔,三更半夜哪怕常常被噩夢驚醒,遍體冷汗,那個人死了就是死了,他全額支付醫藥費想讓林明海多活幾年,是望著那次的業障可以多救贖一分。
子軒走近幾步正要說話,卻聽韓辰繼續說:“我沒想到林浩會把一切都告訴你,包括我跟他第一次見麵時發生的事。旁人看我如今坐擁資產千萬,可是誰又知道我越風光,心裏越自卑。”
跟眼前男子相處三年多,這是子軒第一次聽見他的心思。
韓辰一身黑衣,在昏暗的角落看著竟有種讓人心悸的感覺:“世道不公平,有些人一生下來就是天之驕子,林明海晚年得子,對林浩視若珍寶,嗬,要不是我的出現,林明海這老狐狸應當早就給他安排好了所有的路,必能保他一世無憂。”
他說得一點錯都沒有,要不是二十二歲那年的巧合,林浩他還是林氏大少爺,五指不沾陽春的千金之子。
韓辰斜眼看他:“江子軒,就如你雖然家境貧窮,至少家世清白,沒有一個會累你一生一世的父親。我韓某人一輩子自卑,一輩子讓人看不起,就因著韓正根那個沒本事卻到處惹是生非禍及家人的蠢貨。”
“他畢竟是你的父親。”子軒開口說。
韓辰嗤笑一聲:“林浩什麼秘密都跟你說了,要是你碰到跟我一樣的事,你還會認那樣無恥的人做你的父親?”
子軒喉中幹澀:“那件事已經過去了。”
“過去?真是笑話,他在外麵衝動下殺了人,到了監獄偏生還不安分,跟一大幫人結了死仇,那些人出獄後找上門,七八個人把我打得頭破血流,當著我的麵對我母親施暴,她受不住自殺而死,他們又轉頭對我下手……”韓辰額上青筋畢露,麵露凶光,“那些畜生,從那天起我就發誓今日所受的侮辱,來日必讓他們一一償還。”
那句誓言,哪怕隔了三年,子軒也沒有從腦中遺忘。那天他林家司機請假,他從公司走路經過東林巷子口,經過那間貧民窟的時候,他的腳趾被一隻瘦削的手抓住……時值晚秋,回頭的一霎那,他看不見滿街散著的黃葉,隻看到那個高瘦的男生,一臉倔強地躺著地上,滿身血汙。
“救我……”他嗓音沙啞,嘴唇慘白,出氣多入氣少,那時候以為他隨時都會死去,然而雙眼卻是霸絕的陰狠之色。被他眸中野獸般凶殘的目光掠住,一身名牌西裝的林浩停下腳步,彎下腰,扶起了那個血跡斑斑的男子。
這一起,就是三年。是緣分還是孽緣,他自己也分不清。他當年救下的那個好兄弟吞盡林家所有,累得他走投無路被車撞死。
而他韓辰身世淒慘,有那樣的父親,勢必留下一生一世的陰影。就如他自己所說,他從頭到尾自卑著,被人看不起。
事到如今,誰也不好過。
可是,那又如何?
子軒閉上眼睛,聲音壓抑:“林浩陪你三年,一千多個日子朝夕相對,他可曾有表示看不起你過?一切都是你自己存了心不讓自己好過,你心裏放不開,該恨的還是恨,連著羞辱你的那些人,你讓他們一輩子都待在監獄,你還嫌不夠是不是?”
子軒猛地一腳踢在走廊牆壁上,腳趾生疼,他也沒哼一聲:“日夜陪你的林浩又不是傻子,那天強迫你的人,你借著林家的勢力設計他們進了監獄,這些年你用錢疏通著,早絕了他們出獄的路子。”
“別人讓我不好受,下半輩子他們也別想有好日子過。”韓辰一雙眼睛冷冷盯著前方,仿佛那個角落有將他扯進地獄的人。
“他們不得自由,你活得不也行屍走肉?”子軒一字一句,“夜夜縱酒,一天換一個床伴……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林浩被逼得慘死,世上就再沒人真心對你好,你自己做的孽,終於得到報應了,開始後悔了?”
韓辰聞言,臉色大變。
他的唇色蒼白,手指竟控製不住的哆嗦,眼中了無生氣,整個人靠在牆邊,孤伶伶的,就像是天塌地陷後,蒼茫世間的最後一株孤鬆。
除了早已死去的林浩,沒人會像以前那樣念著他,怕他冷了餓了,傷了殘了。
第二十九章 護短同桌
很多東西或許等到失去了才會後悔,看看靠著牆壁一言不發的韓辰,子軒低頭呼出一口氣,邁開腳步沿著拐角走回了房間,拿過桌上的文件和筆,又順著原路走回到韓辰身邊。“韓先生,麻煩你簽字。”
為人子當負起贍養父母的職責,任何人都無法替代。
能有機會重活一次,他會親自照顧老父老母。
雖然韓辰現在的狀態很不對勁,子軒仍是將文件遞上,逼著他麵對:“有時候一步錯了,之後的每一步都會錯。我比你晚認識林浩,可是更有資格拿到林浩父母的贍養權的,是我。你付再多的醫藥費也未必有人會感激你。你那樣的固執,隻會令生者不愉,死者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