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料縫了起來。
手機鈴聲在寂靜的房間裏響起。看到來電顯示上的熟悉號碼,子軒接起電話:“媽。”
蘇慧歆在另外一頭說:“子軒,這麼晚了在外麵,今天要回來嗎?公司晚宴有沒有結束?”子軒沒有瞞著蘇慧歆和江永安開公司的事,很早出門的時候也同父母說了晚上的慶功宴。過了平時睡覺的時間,蘇慧歆這才打了個電話來。
“媽,今晚你們先睡別等我,我出門的時候帶了鑰匙出來,待會能自己回去。你們把門窗都鎖好,早些睡下。”子軒說完,聽到蘇慧歆讓他在外麵小心天氣冷別凍著、早些回來休息之類的話,這才掛了電話。
子軒將手機重新放回口袋,視線轉了一圈,卻沒有看到向易的身影。剛要開口,子軒從床上聽到了一個聲音。男子略微帶著哭泣的沙啞嗓音在寂靜的周邊聽得更是明顯。
子軒慢慢走到床邊,看到那個一向冷酷麵無表情的男子坐在床邊,蚊帳往兩側拉下,他用自己的手緊緊抱住了頭。
哽咽之聲,從他的喉中發出。雙手包住看不見臉,然而嗓音中的沉痛,卻聲聲入耳。子軒靜靜地坐在床邊,輕拍他的肩。有時候出聲安慰人並不是最好的,趁著酒醉如果能揖讓他發泄一場,未嚐不是好事。
“很難受……”向易緊緊拽住子軒的衣服,話語說得斷斷續續,“吃了苦,回家,家裏沒人,一個人也沒……難受。”
子軒拍拍他的肩,無聲安慰。心裏卻是一陣一陣的抽痛。如果他的父母出了意外,在外麵受了委屈,回家卻冷清清的一個人也沒,這樣孤苦無依的生活,他是不是能熬過去?
“睡公園、馬路,會不會哪一天醒過來,家裏有人陪我一起……”床頭高大的男子又用手把頭蒙住,聲音痛楚,“外麵的人嫌棄我,說我髒,罵我野種。別人家裏有親人,我十四歲以後,隻剩下我自己一個人。被刀割傷,跑回來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隻有這裏沒人會趕我走……”
夜色漸漸下來,向易的話語聲越來越小。子軒一直輕拍著他的肩,直到感覺身上的衣袖被鬆開。低頭一看,男子倚靠在床欄邊,眸子閉上,眼角隱有濕意。
輕輕淺淺的呼吸聲傳到子軒耳中,是睡著了。子軒將他的手從自己衣服邊拿開,站起來用盡力氣把他整個人挪動到了床裏頭,為他蓋上棉被。
向易蜷縮著身子,安靜地睡著如同一個大孩子。俊朗的臉上沒有平時的冷酷,想到方才他喝醉打破平時壓抑下說的話,子軒深深吸了口氣。昏黃燈光下,安然睡著的男子讓人生出一種無端的痛。淡淡的,卻像是撒開的網,漫天鋪地,任是逃脫不開。
子軒從床邊走開,看著外邊天色,猶豫著要不要回去。剛才從市區打的過來,車繞了好幾條小弄堂。然而現在晚了想回去,因著杳無人煙,出租車怕是一輛也找不到。繞了這麼多路,子軒沒有把握不走錯。
抬眼看了看屋子,子軒決定趴在桌上撐一晚。走到門邊將電燈關了,子軒摸黑走到桌邊。屋裏寂靜,隻餘淺淺的呼吸聲。
早上第一眼睜開眼睛,子軒狐疑的發現自己並不是在硬邦邦磕手的桌邊醒來。再四處望了望,棉被蓋在身上,溫暖又厚實。微微泛黃的蚊帳,是在床上!
驚覺自己上半身襯衫紐扣半開,外套不知道被扔到了哪裏,子軒頓時清醒。昨天夜裏他記得自己是睡在桌邊,怎麼早上就換了地點?想到屋內隻有兩個人,不是他自己跑的,那是怎麼到床上的?
腿上硬硬的有些難受,好像什麼東西架在上頭。子軒轉頭一看,另一頭棉被隆起,隱約露出黑色的發絲。順著被子下凸起的身體,子軒反應過來,一腳將腿上壓著的重量踹開,大喊一聲:“向易,天亮了!”
某人從睡夢中醒來,揉揉發澀的眼睛,眼神茫然。
聽到床對麵沒有任何聲音,子軒從被窩裏爬出來,穿上褲子,隨便披上外套,走到床邊從上往下俯視某人,一句話也不說。
男子目光清澈,因為早晨剛睡醒而顯得微微茫然,子軒這個角度更看得明顯。兩人對視了足足有十來秒,向易目光掃到子軒半解開的衣服上,忽然開口:“衣服,皮膚白。”
前一句說的是衣服沒穿好,後一句說的是少年胸膛處微露出來的白皙肌膚。
被人用“皮膚白"這樣的話誇獎,子軒眼神微眯:“起床。”動手將身上襯衫的紐扣扣上,子軒加了一句:“我怎麼會睡到床上的?我記得昨晚我趴在桌邊睡的。”
“半夜我抱的。”向易頓了頓,想起昨天半夜時候手中的觸♪感,加上早晨腦子不太清醒,又嘀咕著加了一句,“很軟,舒服。”
“衣服褲子呢?也是你給我脫的?!”語氣漸漸發怒,可惜某人沒聽出來。
伏特加喝醉早上雖然不會後遺症頭疼,但是總歸是喝醉了酒,向易跟平時有些不一樣,下意識的回答問題。他看了子軒一眼,指指自己身上:“睡覺要脫衣服。”瀟灑不在意的掀開棉被,露出自己大腿,眼神無辜地指了指說,“我也沒穿。”
子軒從床上抓起一個枕頭砸了過去:“向易你給我閉嘴!”這人當真是該說話的時候不說,不該說話的時候,比如……比如現在,說了這麼多!上次打電話問他切石的事,又很混蛋的拿了切割機放到手機旁邊回電話。當真是無論說不說話,都讓人有種想吐血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