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段(1 / 3)

困惑了。

宿玉和可宜已去了美國三天。昨天可宜有長途電話回來,告訴哲人她們已在紐約安頓好。英之浩的姐姐之曼在機場接她們,並爲她們訂好酒店,途中一切順利。

哲人嘴裏雖沒說什麽,心卻好像已到了紐約,和可宜會合一起了。

工作仍是如常,開會、開會、開會,像轟炸機一連串投下來的炸彈。他原是習慣了的,今天——竟然被炸得頭昏眼花。下班之後他立刻回家。

太太阿美在陪孩子做功課,工人做晚餐的香味從廚房中溢出來,很誘人。

“吃什麽?這麽香。”他進門就問。

“孩子們想吃羅宋湯。”阿美微笑。她是標準的賢妻良母。

“今天這麽早?”

“開了太多會,頭痛。”

“先去躺一會兒,晚飯時我叫你。”她體貼地說。

“我看報紙。”哲人走進書房。

在電視台一做十幾年,忙碌中他根本沒想過可以小睡片刻之類的事,他不習慣。他甯願工作到筋疲力盡之後才好好地休息一次。

書房是屬於他的世界,平日連阿美都極少進來,除非要打掃時。阿美自己打掃書房,她擔心工人不小心弄亂了哲人的東西。這方麵她非常小心周到。

哲人坐下來,看見書台上全家福的照片。他、阿美和兩個孩子。那是去年照的,照得很不錯,每個人都在笑,笑得自然又愉快。他一直也這麽認爲,但是——今夜著來就若有所憾。

可宜不在。

可宜不在此地,可宜也不在照片上,她不會出現在他的全家福照片上。但——她是他生命中極重要的一個人,重要得甚至超過他自己——他極矛盾,可宜的事不可能就這麽拖一輩子,他知道。

他絕對不願失去可宜,他愛她,愛她那種全心全意、不顧一切的奉獻。一個才從學校出來就跟著他的女孩子,除了愛,他還有道義、責任,還有——需要。可宜現在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他不能失去她。

他長長地透一口氣,靠在安樂椅上。

如果阿美不是那麽好、那麽賢淑、那麽柔順,如果他自己能壞一點、能不顧一切一點,那——事情倒也好辦,他可以和可宜一走了之。隻是——這麽多年了,他做不到,他不能傷害阿美這樣的善良人。

他把全家福照片反過去,不想再麵對她。因爲他知道——非常內疚地知道,他已完全不愛她。

愛情是殘酷的,不愛就是不愛,沒有道理可講,也設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他想起可宜,心中流過一抹柔情。

可宜遠在美國,他竟真覺空虛,他不以爲會這樣,空虛?他有那麽多工作,周圍有那麽多人,怎可能空虛?事實上就是如此,他覺得處身四麵無邊之處,空茫茫的,什麽都抓不到,完全不能踏實。

可宜。

實在——他該陪可宜一起去的。有什麽關係呢?反正誰也知道他們之間的情形,他也不介意別人說什麽。爲什麽不去呢?

難道——他顧忌阿美的感受?

阿美的感受——這些年來他真是不敢問、不敢提,他怕自己不敢麵對。阿美是那麽善良的人,從認識她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

可宜在美國做什麽呢?陪宿玉去英之浩的墳前?或探朋友?逛街?他在這麽遠的東方,完全感覺不到,一點聯係都沒有。真的痛苦。

攤開報紙,怎麽看得下去呢?那些新聞與他有什麽關係?他隻掛著可宜、念著可宜。

忍無可忍地拿起電話,拔了美國的酒店號碼,他甚至完全沒注意到時間的差別。

是找到了可宜,他聽見她睡眼惺鬆兼意外的聲音。

“哲人?!發生了什麽事?”她顯得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