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大是百年名校,本部校園地處滬上的繁華地帶。
同樣是鬧中取靜的一處所在,校園中綠蔭冠蓋,雕梁畫棟,朱戶瑣窗,亭榭相連。
它依舊完好保存著民國時期園林式的建築風貌,宛若舊時的仕女,婉約而嫋娜地靜靜依立在這裏。
說來亦是神奇,印象中的繁華都市該是車水馬龍、商埠繁華、人聲鼎沸的,但是往往在某一處高木密布的所在裏就能尋到這丈軟紅塵中的方外之地,它安祥,從容,幽密,深邃,教人進入其中就會滿心不慌不忙。
顧青衣緩緩漫步在校園之中,今日她決定給自己放個假,卻也不去別的地方,就這般如此在自己付諸千萬倍努力方獲得進入資格的校園裏晃悠一下。
她需要厘清思路,萬一找到那個人,她該如何贏得他的心?
四年,其間世事流轉,心意飄零,萬一他早就對她沒有心了呢?
她不畏艱苦,不畏潦倒,不畏勤力,卻害怕他依舊是退拒的堅決。
昨晚她喜獲他的信息,也知道得以保障自己在這校園中安心度日的源泉來自何處,可是她卻不敢確認他的心係何方。
夢入江南煙水路,行盡江南,不與離人遇。睡裏消魂無說處,覺來惆悵消魂誤。
欲盡此情書尺素,浮雁沉魚,終了無憑據。卻倚緩弦歌別緒,斷腸移破秦箏柱。
真不知千年古人該如何知曉她心底的曲徑通幽處?她真該與晏幾道道聲感謝,他短短一闋《蝶戀花》訴盡她生平多少事。
她邊走邊胡思亂想,很快便回到了宿舍區。
今日周休,女生一號樓下人頭攢動,多是些打扮時興風貌青春的青少年。或呼朋喚友,或靜待佳人。
雖是冬日,不過今日陽光殷勤,溫暖如小陽春。有人甚至連厚重一點的棉衣都換了,特別是姑娘們,冬日裏依舊短裙皮靴,嫋娜驕人。
顧青衣每每見到如此場景,總有欲淚的衝動,她吃盡萬般苦頭終究換來一個在F大生活的資格。
這個資格是新生活的入場券,是來日方長裏實現千萬種理想的啟航點。
她依然穿著簡樸,但落在路人眼中卻纖儷動人,嬌豔勝似春日的西府海棠,一樹豔壓群芳卻不自知。
她目不斜視地入了宿舍大樓的門,完全沒有意識到周圍注意到她的人那視線中乍起的驚豔與心動,目似潮湧地追隨著她而去。
她很美,可是她從不知道,亦不在乎。
回到四樓寢室裏,就見室友們圍著一束巨大無比的玫瑰花束在頻頻說笑。
一見她回來,頓時鴉雀無聲。
顧青衣一愣,不由詫異地四下張看了一下,有些拘謹地招呼道:“我昨天跟宿管請過假了呀,難道宿管還是來查房了?那,那個花誰的?真好看!“
她一直讓自己努力適應城市生活,也努力與室友們處好關係。
不過因為葉染的關係,大家都隻以為她是著名漫畫作家的親戚,對她還是另眼相看,倒無排擠傾軋。
與她平時比較相熟的東北同學萬曉晴突然跳起來,一把拉過她纖細的手腕,豪氣萬丈道:“來,姐們,瞅瞅這是啥?“
顧青衣不由自主被她東北式的豪邁帶動,失笑道:“怎麼曉晴是你找到男朋友了嗎?如此大手筆——”
那花束體積真是巨大,看來足有幾百朵玫瑰。
粉紅、純白的花朵密密匝匝擁擠在一處,由藍色玻璃紙緊裹著,形成了一種極富衝擊力的視覺感受,宛若一大朵涇渭分明的粉白雲霞落在瓦藍的天空裏,逸然而溫柔,教人忍不住歡喜。
“哪位有如此浪漫的幸福?”她笑著走過去,也低頭輕輕嗅了下玫瑰的芳香。
“啊,你是盛放在沙侖的玫瑰,誰不切慕喜愛將你采歸?”
大家開始嘻嘻哈哈一起圍著她大聲朗誦《聖經》裏的句子。
顧青衣又好笑又疑惑,接過萬曉晴遞上來的玫瑰卡片,好奇地翻開一看,頓時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