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黑色的影子沿著落水管攀上這幢老舊住宅樓,在四樓的最右側停住了——
淩晨三點多,宋祁峻被凍醒了。
滬上的冬天特別冷,是一種透進骨子裏的濕寒,棉被都好像浸透了一層濕氣,乍睡時還能用體溫捂暖,待後半夜,整個人要倚靠棉被反哺溫度時,就根本無法得到相同的溫度回饋,惟有生生凍醒。
他已經習慣這樣的情形,每次,他都是翻身坐起來,然後轉去廚房給自己倒杯熱水,喝足在繼續假寐,也許運氣好能接著睡上片刻,運氣不好,便睜著眼睛到天亮。
今晚,大抵也是運氣不好的時候,他發了半宿的夢,而夢裏卻都是那個人兒。
他翻身坐起來,撈過手機點開屏幕,失神地望著相片中的人,心口好像有一把刀子在攪動。
在清夜無聲中,宋祁峻怔忪了片刻。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輕籲了口氣,搓了搓發涼的手,就打算起身按慣例去廚房燒一壺熱水,忽然就聽廚房有“吧嗒”一下不大的聲響。
他聞聲驟然眉間一擰,起身的動作也頓時滯住,隨之他仔細傾聽著廚房那處的動靜,很快,那“吧嗒”的聲音又傳來,好像掰斷塑料的聲音——
接下來,待那動靜連續傳來時,宋祁峻馬上意識到不對頭——
有人在掰斷廚房窗戶上的防蚊窗。
他不由匆匆極目在漆黑的客廳張望了一下,但是並未甚堪用之物,而同事的臥室又都房門緊閉。
迅速環顧四周後,在陽台一側的牆角他瞧見一根用來晾曬衣服的撐杆,於是他敏捷起身,小心地大步一跨探手撈過那根金屬的杆子,回身便躡手躡腳地又回到自己的席夢思上,用被子蓋住自己,佯裝熟睡。
果然,不消片刻,廚房窗口就有人翻進跳落的聲音。
躲在被中的宋祁峻俊臉冷凝,大氣輕出,雙手牢牢攥住金屬杆,心中飛快地思量該如何以最快、最出其不意的方式打倒對方,以及對方來的若不是一個人該怎麼應對------
不待他再反複演練,廚房中的不速之客已經貓著腰小心翼翼走進客廳,隨之便是一陣悉悉索索四處翻找什物的動靜。
宋祁峻仔細辨別著來人的腳步聲,聽出對方就是兩個人的聲音,不由心裏一凜。
但是他依舊一動不動,心中盤桓著對方也許是年終歲末囊中羞澀才不惜鋌而走險,或者翻不到財物便會離開了。
就在這時,忽然就感到有人來到他的席夢思床墊前,靜默了須臾,隨後他聽到其中有人小聲嘀咕道:“嘖嘖,送快遞的都窮成什麼樣了,居然還睡客廳地上的!”
“大上海,你以為個個跟陸爺似的有錢!快閉嘴,找東西!”另一個聲音低斥。
宋祁峻聞言眼皮霍地一跳。
對方看來是有備而來,否則怎麼都知曉這裏住的都是快遞人員?陸爺?陸爺是什麼人?
他飛快思索,驀然,腦中似有亮光一閃——莫非是衝著他車後筐中的那包“餅幹”來的?
不等他再多想,就感覺來人已經一腳“嘎吱”踩上了他躺臥的墊子,墊子往一側塌下去,他摒住氣息,隱約一絲光線傳入他被子的縫隙,接著就是對方在他周圍摸索的響動。
“不會被他們吃了吧?”那人又嘀咕了起來。
“那玩意吃完不得毒死他們?”另一個聲音輕蔑道。
“都窮得睡客廳了,萬一吃了呢?”那人不屈不撓。
“吃了,那就等著陸爺找人來打死你吧!”另一個聲音冷笑。
“------,還不是趙建那群王八蛋追我!”那人忿忿。
“閉嘴了,快找!不行就進房間裏找!”
宋祁峻聽著近乎貼著耳際傳來的竊竊私語,心裏不由越發深沉,看來他們確實為尋找“餅幹”而來,而且他可能還無意碰上了什麼難纏的人!
念頭一起,他知曉自己更不能動了,於是不自禁死死攥緊手中的撐杆。
很快,那二人就從他的席夢思附近走開,宋祁峻低低地呼了口氣。
隨後他就聽出那二人往臥室而去的腳步聲,他悄無聲息地掀起被子一角,窺視著他們的動靜。
他估摸著同事最好都睡得很熟,如此那二人尋不到東西必定趕緊就走了,可是,事情卻並不如他所想——
那二人似乎剛開了門,宋祁峻就見那廂邊臥室內遽然大亮,隨之而來就是幾聲驚恐的大叫——
“有小偷!”
“快,快,宋哥,小楊,有小偷——”
宋祁峻心叫不好,猛然從被中躍起,操起撐杆便衝了過去。
接著便是一陣混亂的廝打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