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段(2 / 3)

禦座上的封榮細細端詳著跪於丹陛下,為戰盔遮掩的容貌的陳瑞,而後輕輕一哂。

在他的身後,陽光靜悄悄地透過金絲楠木窗扇,將殿門處封旭的影拉的極長。

陳皇宮最多的是人,更多的是耳目。

杜子溪來至欽安殿禦座珠簾後,通天落地屏風前時,正撞上了同樣聞訊而來,已經晉為貴嬪的杜銘溪。自產後銘貴嬪總怕見風,即便是春日天暖,仍在寶相花夾衣外又罩了一件比甲,更見豐姿綽約。

杜子溪仿佛視而不見。銘貴嬪覺察了,垂下頭,畏縮如一隻純善到可憐的白兔,低聲道:"姐姐也來了。"

杜子溪絲毫不理會她,躡手躡腳到屏風後,自縫隙往殿下看去。欽安殿本是朝會的重地,一物一設皆精奢華美。單單一扇十九折的屏風上,就刻漆金底,用螺鈿壘起錦繡,金沉玉潤,一片明媚裏,殿下男子雖看不清麵目,杜子溪卻禁不住打了個寒戰,輕歎了一聲:"好大的煞氣。"

銘貴嬪也忍不住好奇,附在她身側向外看,不解道:"姐姐說陳瑞?"

杜子溪唇際輕吐兩個字:"不是。"

她看的,是那一雙碧藍的眼,猶如一池寒潭。

殿前,禦座上的封榮已經開口道:"那閣老就準備滴血驗親吧。"

說完,一揮袍袖,也不待眾人施禮,起身便走。

眾人連忙跪地,恭送禦駕。

李太後也起身,宮眷是絕不能從正門出入,李太後轉走殿後側門時,倒不想一繞過屏風,便踧踖不妨的撞上偷窺的杜子溪和杜銘溪姐妹。

李太後脊背猛然僵直,止住腳步,眼底深處,緩緩一絲笑意浮起。"子溪,你都看到了?閣老這是連自己的外孫子都不顧了。又或者他是隻顧著自己的外孫?"

杜子溪的臉色稍顯蒼白。李太後看在眼裏,頓了一下,又和聲說:"子溪與皇帝向來有內助之賢,隻是不知夫和父間要向著哪一個?"

杜子溪的眼睛卻在這樣的溫婉和煦中失去焦距。

仿佛還是初嫁宮廷時分,她不過還是相府肆意千金的脾性,即便夫妻恩愛和睦,但宮內苦寂枯燥,千裏無垠的琉璃金瓦,圍困出一方的牢籠,兜頭壓下,她漸漸寂寞。那時,風儀高雅的李太後曾是她最崇敬的親人,同樣的出身名門,同樣的宮廷生活,她的許多錯誤,李太後均含笑包容,不曾發過一絲脾氣。她自幼母親早逝,情難自禁的就起了慕孺之心。暗自認定除了自己的夫婿,惟有她可以倚靠。

記憶砰然迸碎,她畢竟太過天真,竟不知這宮內人人都要帶著一張麵具,才能活下去。

杜子溪也凝起一抹柔和笑:"母後這話真有意思。兒臣自然是哪個都要向著了。"。

通天落地屏風遮蔽的輕薄陽光,無數塵埃在她的笑意中旋轉。她總是安靜冷淡,此時難得一笑,倒似綿綿春風,叫人沐醉其中。

皇後和皇太後這樣一場無聲角力,壓的眾隨侍宮婢都忍不住含起腰身,恨不得連呼吸都停了。

銘貴嬪也是第一次見,隻覺一邊如冰一邊與炭,她處身水火鴻溝中,猛地一激靈,驚懼莫名。

最後還是李太後似乎眼波一閃,率先斂了神色,在宮婢簇擁中離去。

杜子溪卻似心情極好,待李太後走遠了麵上笑容仍未減淡,仿佛正做著一個美夢,歡愉從她眼底溢出來。

便是連銘貴嬪也少見她這樣的神色,暗自猜想她必定心情極好,不由自主也露出了微笑。開口欲說什麼,終究又猶豫起來。正躊躇間,杜子溪問了一聲:"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