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生氣嘍?”他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像是一個……可以容忍她任何事的男人。
她還是沒有說話,可是臉上的表情卻不再那麼別扭。
“哎,早知道就不點這麼多菜了。”
世紜很想笑,可是礙於這樣的氣氛,隻能忍住。她強迫自己看著桌上的牙簽筒,那是一個白瓷的兔子造型的筒,在兔子的腦袋上有一個個的小洞,牙簽就從那裏麵冒出來。她忽然覺得很殘忍,牙簽……為什麼要從那裏跑出來。
“笑一笑。”他說。
她抬起頭錯愕地看著他。
他伸出手去捏她的臉,他的手指很粗糙,也許是以前打球打出來的,但捏在她臉上,卻有點癢——異樣的癢。好像不是在捏她的臉,而是她的心。
她忽然想起多年前的某一個傍晚,天也是像這樣半黑不亮的,有人在路燈下拍了拍她的肩,生硬地說:“喂,你這樣我就當你不生氣嘍……”
他的口氣像是不確定,那是一個少年叛逆自負卻也疑惑不安的聲音,這聲音一句一句地敲打在她腦海裏,她忽然有種快樂——難以言語的快樂。
路燈那白色的光芒照在他臉上,看不清臉龐,但輪廓卻是熟悉的,還有他那個無論如何也改不掉的噘嘴的習慣。
不知道是因為想到了什麼,還是因為被袁祖耘捏得癢了,她不禁咧了咧嘴。
他放開手,看著她,一臉無奈地說:“算了,你以後還是生氣吧,生氣的時候比較好看。”
周末的晚上,子默破天荒地約世紜去酒吧。她按照子默傳來的地址找到那裏,那是一條衡山路附近幽靜的馬路,酒吧門口的招牌既沒有霓虹閃爍也沒有鬼鬼祟祟,而是安靜地散發著金色的燈光,像是馬路邊上的某戶人家。
世紜推門進去,頭頂發出清脆的鈴聲,一瞬間,她仿佛回到了倫敦Wardour Street上那些傳統式的酒吧,可是……又跟那裏不同。正對著大門的地方是一排長長的吧台,沿著牆的地方擺滿了小圓桌和高腳凳,牆上是一個超大型的液晶電視——她終於知道是哪裏不同,就是這個價值不菲的電視吧。
Wardour Street那些傳統式的酒吧裏很少有電視機,即使有,也隻是孤單而不顯眼地擺放在牆角,人們通常不會去看,不像這裏,所有的人都望著同一個方向——像是Piccadilly Circus附近那些聚集著瘋狂足球迷的運動酒吧。
穿著格子襯衫和牛仔褲的子默遠遠看去就跟男生沒什麼兩樣,她翹著腿,和一個笑容親切的男人坐在一起,看到她來了就揮揮手,轉頭跟那個男人說了些什麼。世紜走過去,不禁覺得那個男人的輪廓很熟悉。
“你來了,”子默的語氣是一貫的木訥,“這個是,項峰——項嶼的哥哥。”
世紜恍然大悟地看著他,點頭示意。
“你好,”他沒有殷勤地伸出手,也沒有帶著審視的目光,而是親切地舉了舉手裏的啤酒杯,好像老朋友那樣問,“要不要也來一杯?”
她想了幾秒鍾,大方地點點頭:“好啊。”
“我們經常來這裏看球。”子默盯著電視機,一邊往嘴裏塞花生米。
電視裏是一群世紜不認識的男人,揮汗如雨地奔跑著,搶斷著,推搡著,嚎叫著——哦,也許嚎叫的是周圍看球的這些人。
她坐到吧台前的高腳凳上,一杯跟項峰手裏的啤酒成色差不多的東西立刻推到她麵前,她舉起來想喝,卻有一個聲音隔著子默親切地說:“不要喝太猛,這玩意兒盡管酒精含量不高,喝多了也會頭暈。”
她舉著杯子,張著嘴,尷尬地笑了笑,然後淺抿了一口。